母亲 走好
2011年3月9日(农历二月初五 星期三),含辛茹苦一辈子的老母亲,因身患多病,久治不愈,于17时56分,离开了这个世界,离开了她难舍难弃的儿女们,驾鹤西行,步入天堂,享年76岁。
下午2时许,兄妹几个正在吃午饭,小妹妹突然大声喊:“哥哥,咱娘呼吸有点不对劲”。兄妹几个扔下碗筷,冲进堂屋,见母亲张着嘴,几天来未睁开的眼睛也睁开了,呈潮式呼吸状态。我预感情况不好,便打电话给村里几个红白理事会的负责人,让他们作好处理后事的准备。
一
最后夺去母亲生命的最大恶魔还是肝癌。其实,近20年来,母亲就身患多种疾病。1994年春节后,母亲得过一次出血热,就差一点被夺去生命。幸亏送医院及时,诊断准确,治疗方法得当,才保住了一条命。当时,我从天津部队赶到老家县医院,母亲的病情已基本稳定。因那时的通讯条件不像现在这么发达,几经周折托人才给我打通电话。然而我却不能马上离开部队,因为春节放假回家的同志还没有赶回部队。又等了一两天我才赶回老家,这时母亲已转入普通病房。也就是从那时起又查出了母亲同时患有乙肝和糖尿病。最近几年,又慢慢演变成肝硬化、肝腹水、胆囊肿、脾大、眼睛白内瘴、玻璃体混浊等多种疾病。这期间母亲还得过一次急性阑尾炎,腿上长过一次恶疮。最后在2010年6月22日被确诊为肝癌。
1994年,母亲出血热病情基本稳定后,出院时连老家都没回,我从县城找了个车,直接把母亲接到了部队。也就从那时起,在我心中萌生了要尽快转业回老家的念头。因为父亲1990年的突然去逝和那次母亲的突然得病深深触动了我。
1990年初冬,农民收好一年的收成后,县里号召全县兴修水利,开挖惠河(清淤),全村劳力都赶赴施工一线。那时挖河和现在可不一样,现在几台挖掘机、推土机,一般工程就办了。那时可是红旗招展,锣鼓宣天,人山人海,挥汗大干。要求每家都要出工,有的家实在去不了人,可以掏几十块钱顶工。为了省那几十块钱,头天父亲硬是将我刚满十六岁的弟弟也赶去了工地。可就在第二天一早(农历十月初八),父亲的一阵咳嗽,一口痰未吐出,就停止了呼吸。这年父亲才刚满60周岁,在农村这可是领家过日子的好时候呀!刹那间就离开了我们,离去的那么突然、那么迅速、那么无牵无挂。父亲去逝时就母亲和小妹妹在家,小妹妹慌得手忙脚乱,母亲更是不知所措。小妹妹给我发电报内容竟写成“父病重,速回”。后来,我理解这是小妹妹有意这样发的,她是怕我突然接到父亲去逝的电报接受不了,坚持不住。其实我心里有数,不论父亲病情怎样,还是有别的什么事,不到万不得以,家里是不会给我发这种电报的,我想,家里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接下来,就是我请假、打电话让妻子请假、给女儿请假,然后就是汽车转火车、火车转汽车,马不停蹄,赶到家已是父亲去逝的第二天下午了。因为都快两天了,我还没赶回家,家里人急得团团转。因为我是老大,我不回来,殡不好出。这时,有人嫌小妹妹电报发得不对,不应该写“父病重”,应直接写“父病故”。后来小妹妹又去追发了两封“父病故”的加急电报,我都没有收到,那时我已在回家的路上了。到了县城汽车站,这时我还没有意识到父亲去逝,问开车接我的三妹夫:“去医院还是回家?”三妹夫头一低,眼一红:“回家吧”。这时我感到大事不好,头一蒙,眼一黑,身子晃了几晃,好像天要塌了。父亲的突然去逝,给我的心灵蒙上一层厚厚的阴影,在我心里留下了终生遗憾,每每想起和提起此事,都只能是一声长长地叹息。
二
几分钟后,村里几个红白理事会的负责人赶到我家,一看母亲的状况,催着要给母亲马上穿寿衣,我不让穿,我知道母亲这时还是有意识的。我一直抓着母亲的手,这时母亲的脉搏虽说有点乱,但跳动还挺强。我和弟弟、妹妹及各自的孩子们,呼唤着、诉说着,母亲时儿转转眼球,时而呼吸发出一声异样地声音,时而眼角流出一滴清泪。有几个一时赶不到的孙女、外孙(女),弟弟妹妹们都各自给他们拨通电话,按下扬声键,将手机放在母亲耳边,孩子们大声呼喊着:奶奶、姥姥。就这样,一遍遍呼喊着、倾诉着......把老人家平常念叨的话、安排的事,一遍遍重复着。弟弟妹妹还将前两年春节在老家,母亲给他们唱的八路军时期的歌曲(当时他们用手机录下的音),按下手机扬声器,放在母亲的耳边,一遍遍播放。这时母亲呼吸又发出一声异样的声音,表示听见了。母亲还有一个心愿:那就是,她一生积攒了两万块钱(这么多年,母亲看病,老人的钱一分没动过,都是弟弟、妹妹主动往一起凑钱为母亲治病),8个孙女、外孙(女),将来谁结婚就给谁2000块钱,算是奶奶、姥姥的一点心意,剩下的4000元给大妹妹,她在农村苦一些,并让我们兄妹都要多照顾她一些。这事在她耳边也念叨了几遍,请她老人家放心,一定按她说的去办。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地走着,我们兄弟姐妹一声声呼唤着,要给母亲穿寿衣的人在旁边急得直搓手,他们说,按农村风俗老人在咽气之前穿不好寿衣是犯大忌的。他们知道,我家在本村辈分很高,母亲一辈子积德行善,人缘很好,要是最后穿不好衣服,出点什么差错,那可就对不起老人家了。一再催促我们兄弟姐妹让开,他们好给老人家穿寿衣。可我抓着母亲的手怎么也不愿松开,我知道,我的手一松,母亲的寿衣一穿,就意味着娘要走了,我就没娘了,我舍不得松开这个手呀!就这样时间又一分一秒的过去了一个多小时,15点30分左右,母亲的脉搏开始有些变弱,手指尖有些发凉,呼吸也有些急促,这时眼球已不再转动,瞳孔开始扩散。我知道,母亲的时间不多了,我的眼泪夺眶而出,头猛地磕在我抓着的母亲的手上。旁边的人看出了我的心意,赶紧把我架开,他们开始为母亲穿起了衣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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