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楼上住着一个老胡。老胡可真是个老胡。不管街上的人叫他老胡,他家里的人不管大小,也都叫他老胡。他媳妇看到老胡在街上打牌嚷道:老胡,你给我死回来!他丈母娘来他家,见老胡不在,就可街打听,我们的老胡呢?他小孙子说:老胡是我爷爷。
老胡是属羊的,他长的真像只山羊,罗锅着一幅干瘪的身板,头上的几颗杂毛依稀。一幅榆树皮的脸已经皱折得看不清他的迷缝着的小眼了。老胡家里很有钱,可他从不抽洋烟,他说那东西没劲。平常就是用他孙子用过的作业纸,卷着一小根烟土。
其实,老胡一点也不土,走哪,总带着他家的胡小乐。这是一只他媳妇养的一只心爱的西洋小狗。
老胡长的比她媳妇老多了。她媳妇是一个长得很式样的中年妇女。淡装的四方大脸显得十分红润。老胡媳妇穿着非常朴素,虽说是从市场买的布头,可作的旗袍和裙子自己做的也非常式样,她穿起来,走在街上也是迎风招展的。就是老胡的丈母娘,也是很重梳装的老太太,比老胡显得年青多了。老胡的媳妇比老胡小十多岁,而老胡的丈母娘比老胡大十多岁。从年龄上看可以说是一个他的大姐,一个是他妹妹。
夏日里聊天,有的人问老胡,一只鲜花是怎么插到了牛糞上了,有的人甚至说:你老实交待,你那时候是怎么强奸幼女,霸占上你媳妇的?气的老胡直瞪眼。老胡是东大庙村的农民,是随媳妇进城来的。当年,老胡是一个村干部,身板不壮,总是带着一帮妇女干活,而她媳妇是下乡知识青年。至于怎么搞上的,老胡总不说,我们当然也不知道。
老胡随媳妇进城,开始也干了一些轰轰烈烈的事业。他养过车,可是没有跑出来本,车破了。他养过美国蛤蟆,可是没有养活,赔了。按照他媳妇说,老胡从来没有赚到过钱。
老胡的媳妇,可是个女强人。说话爽快,办事利索。是一个商店营业员,后来承包个大商场,当了经理。老胡透露,一年光分红就二十几万。老胡抓不到钱,自然人家媳妇不在乎了。快二十年了,老胡就是这么在家呆着,靠媳妇养着。我总取笑他,俺家的媳妇是汉养,你家的媳妇是养汉。他气的与我抡拳头了。老胡也从不觉得为此克碜,因为我们附近像老胡这样的半大老头子,不说有一个连,至少可以找到一个排,都是这样在街上溜溜达达,靠媳妇的工资养着。老胡媳妇对老胡很好,早起溜弯,还手拉着手。老胡媳妇说:俺们老胡年青时可出息了,又长的漂亮,又能干。别人听了,撇了撇嘴。可街上的人还是都称赞老胡媳妇。有的说她大度,有的说她明事理。可没有人用贤惠这个字眼。我媳妇说:你要像老胡那样没有能耐,我就一脚给你踹出去。我羡慕老胡有个好媳妇,可我也为没有象老胡那样而幸运。
老胡是有福的人,他妈活着时就说过,他从来没有受到过累。人家年青时当干部,老了又有个好媳妇养着。儿子和儿媳都在电厂上班,一个月都挣好几千呢?老胡有时也对现实不满,最不满的是我有退休金,他没有。
他总说,还是人民公社时候好啊,人人都有饭吃。我说,现在怎么不好了?他说,现在的人总下岗。我问他,你什么时候上过岗了。他没有话说了。我进一步说,谁叫你那时不上岗,净上炕呢?他急了。
老胡有时候也像妇女似的嚼舌头。有一次,他与两个老太太闲聊。说某某人出车祸死了,可是过几天又看到那个人回来了。他们三个人在一起,竟不知道是谁先说的了。他说她造谣,他说她造谣。另外两个太太最后都一口咬定是老胡先说的。他们三个人在一起闹个大红脸。
老胡的知识很丰富,他总与我们在一起说庄稼是怎么长的,庄稼活该怎么干?可是别人说,他讲的是理论。老胡也有连我解答不了的问题。他不信,地球是圆的。他说如果地球圆了,那么海水不掉下去了。我解释说那是地球有吸引力。他也不信。他说:就是吸铁石,也吸不住水啊。
老胡这个人很乐于且人,谁家有个红白喜事,他满张罗。老胡媳妇很厉害,谁要开玩笑取笑他们老胡了,她敢上去扒人家裤子。
老胡有时也很讨厌。他总把胡小乐,放在楼道里。楼道里又放满了自行车。踏着胡小乐了,就挨咬一口。有一天,我见到了老胡媳妇。说:老胡媳妇,你过来。你是怎么教育的你家老胡的?连他弟弟都看不好。当然,我又说了许多狂犬病如何,如何危险的话。
老胡和老胡媳妇,还是挺听我的。他家的大事、小事都找我商量。有时给他们讲讲国际形势,网上新闻,他们都傻眼的听着。
老胡家对我们也很好。人家媳妇当经理,不少给我们好东西。我们上她商店买东西也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