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草坞，梦中的烟霞
文/方华敏
紫草坞----位于河北省丰润县，是一个富有诗意的地方，原空六军军部就座落于此。
每到“八一”时节，我总会想起紫草坞。她像隐藏在我生命信息库里的秘码，闪闪烁烁地出现在记忆的隧道；她又像堆垒天边的云霞，在燕山余脉横龙山峦燃起灿烂的烟霞，触发我对她的想望和淡淡的忧伤。
今日的空六军军部旧址，郁郁幽暗，荒芜寂寥，被一层浓浓的雾霾笼罩。然而多年前，这里却朗日当空，阳光灿烂。营门威严神圣、巍然肃立；营区井然有序，整齐划一；美在这里被打磨成一抹抹的军绿，透着英武之气，也洋溢婉约风姿。营区周边一片片的玉黍地，远处碧顷的八一水库，隐约绵延的横龙山,散发出紫色的清香。紫草坞投眼而来的翠色、附耳而至的清风，无一不是她对我们的宠爱，我们生命中的快乐和幸福都是她给予的永恒。
今天，我只能从空六军战友近年拍摄的紫草坞空六军军部旧的照片里重温过去的一切。当我打开网上一帧帧照片，从熟悉而落寞的景物里，还是看到那些流连的日子、曾经燃情的岁月又迈着正步向我走来，清晰而丰满，真实而鲜活。我不知道照片里的战友们沉着、专注的神情是与什么对视？与时光？与自己？
我再次沿着营门、大礼堂、办公楼、饭堂、宿舍、浴室等地徘徊开去，依稀还能听到哨音响起；还能听到悠扬的歌声飘来；还能看到首长、干部战士间或从身边走过；还能够感觉到严肃而紧张的战斗气氛和生活气息……我看到了那一群花一样的女兵，也找到了年轻的自己。这不，我们刚刚开始“八一”会餐，茶缸碰杯砰砰作响，官兵之间也少了平日的拘谨，渐渐地，微醺的脸上泛起红晕，笑声朗朗；我们轻快地把家信（情书）塞进邮箱，许愿早日收到回信，嘘！这是心中的小秘密啊。此时，大礼堂“八一”联欢就要开始了，期盼的电影《保密局的枪声》和刚刚解禁的老电影《早春二月》也在“八一”放映呢。我们沿着营区道路向大礼堂走去，两旁小树晃动的影子，犹如我们渐高的个子，墙边缠绕的紫藤花开烂漫，是我们盈盈的笑脸吧？天上的小鸟划过留痕飞向蓝天化作美丽的虹，把我们的心带向远方……
那些如水的日子，紫草坞整齐有序的办公楼里，留下我、小戴、孙淑荣、吴益平打字油印忙碌的身影。那噼里啪啦的打字声响，演奏的是和谐悦耳的交响曲吧？那黝黑的油墨时不时的就成了“化妆品”，至今还让我忍俊不禁呢。我们勤奋工作努力学习，俨然就是一家人的亲密无间；紫草坞的山坡上，留有我们欢快的笑声，俨然就是一群邻家的姐妹。我们依偎在一起，与军务处张参谋、李参谋、王忠俊保密员等拍下一组组珍贵而又陶然的照片。那是一个能把青春记忆研磨得很细很细的地方啊。在那里，我能够听到自己与战友们的心跳；在那里，我们能够像身边盛长着的玉米穗的流苏，把美演绎到极致！原来，精神化蝶，是无须条件的，只需入梦就足够了。我享受着战友间如亲人般的温暖，我默默祈愿紫草坞带给我恒久的幸福和满满的收获。
都说紫草坞是一个让人难忘的地方。当天欲亮未亮之前，她是宁静而安详的，这时的营区被帷幔揽入怀中，似一位清丽的披着薄纱的少女，让人迷离。此时你路过这里一定能听到清晨的梦呓，一声轻叹就搅扰了他们的梦；当横龙山里燃起灼灼的烟霞，黄昏来临时，这时的营区又是喧闹和浪漫的。山坡是金黄的，草地是碧绿的，天空是红色的，此时的操场上有跑步声，有训练口令声，也有篮球场边助威呐喊声……连燕山、渤海的气韵都氤氲着青春的味道，在这里生活的军人是幸福的，所有的依恋和兴奋都是不请自来的。
都说部队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这一天说来就来了，有些偶然，有些神奇，又好像是上帝冥冥之中的安排。当我坐上离开丰润的列车，心里想到的是与紫草坞依依惜别。此时，我看到山峦里漂浮起为我送别的那一抹烟霞，我感受到了她的细滑和多情，嗅到了紫草坞在她的光芒映照下留有的一袭芳香；我想起营房边的那些枯萎的草，那些凋零的花，来年还会开放，而我，还会回来再拾昔日的梦吗？我记起《我们在世间用心走着》的诗“走着走着，有些人走远了，有些人还在原地……”就在我泪流的一瞬间，心里涌起的是无言的感伤。唯一欣慰的是，在与紫草坞相依的日子里，她伴我成长，她赋予我睿智和遐想，她唤醒我繁华的梦并带给我无尽的念想。我相信，那营区上空柔和的烟霞永远不会消退，她如一条飞舞的银链，载着我的幸福和悲伤飘向远方……
多年后，我回到白墙黛瓦、枕水而眠的江南，在秦淮河边漫步，在悠长雨巷行走，在雕花窗栏边倚依，可我的心并没有随着时光的流逝而化开对紫草坞郁积已久的情结，我还想着那里的首长、战友；想着那台机械打字机，想着字盘表，想着那台老式油印机，想着打印出来的文字很漂亮。
多年后，我翻开在紫草坞写的日记，体味着当时的情境，由此对部队对生活的认识逐步加深，我懂得了世上的许多事情是有它特定的规律和运道的。我理应感恩每一次的相遇，服从每一次的机缘。想着想着也就释然了。当我再次回想部队的哨音、歌声、人和事；再品味紫草坞的照片；那离散紫草坞时候的泪痕，在时间的深处，早已经化着无形的泪珠在心底最柔弱的地方流淌。紫草坞也因此而成为了我常常在梦中见到的一抹烟霞。
我想说，紫草坞的一切都与我们的青春、命运相关联，她是我们部队生活的见证和留存；她是我们空六军猎猎战旗的辉映之地。如今，她像一位阅尽人生、脱净生命年华的智者，显得那般明彻、安宁而自享。在那里，我们任何时候都能够找到年轻的自己；在她的一草一木里，浸透我们随同心灵而流动的感情……
我想说，紫草坞让现实与梦想，现代与过去，情感与思索交集、叠映在一起，使之成为浓缩空六军官兵战斗、学习、生活的悠悠时光。今天，拭去岁月的尘埃，仍然闪射着令人瞩目的光芒。
希望有一天我们再回到那里，像从前一样穿一身军装，英姿飒爽走进营门，站在营区道路两旁已参天的大树下，悉听枝叶簌簌有声，远望山峦升腾的烟霞，让过去的一切都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