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老兵屯里惊现古诗 引来知青激烈争论
话说上回谢领队刚要宣布散会,就见地上忽地站起一个人来,扯着嗓子喊道:报告:“我要揭发!”顿时,整个会场鸦雀无声,众知青面面相觑,不知所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但见此人如何长像:前额阔展,浓眉大眼,鼻梁高耸,唇如朱点,皮肤白白,个头一般;顶着一头少白发,长着一张娃娃脸,脸上始终挂着笑,叫人看着就舒坦。大家一看,噢!原来是他。此人可不简单。此人来自东北沈阳,毕业于沈阳九中报务班。说起这沈阳九中报务班的学生,那可了得,当年个个都是九中响当当、硬棒棒的拔尖人才,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所不能,无所不精。男生风流倜傥,女生秀丽娇艳。正像此人在诗中写的那样:
“文化课上认真听讲, 专业课上勤学苦练, 操场上我们的队列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学校的各项活动唯有我报务班。 几乎忘了, 窗外还有鸟语花香、碧水蓝天; 我们用理想和智慧、执着与汗水, 铸造了一个光荣的集体 --沈阳九中报务班!”
此人姓屈名先贺。也是后来四方山霸主之一。有诗为证(此诗出自老班长之手):
当兵是尖子,带兵是精英,忆起军中事,先贺留美名。
解甲归故里,转行做郎中,悬壶济世人,修得医术精。
一视同仁道,望闻问切情,坐堂行善举,妙手度众生。
闲暇爱旅游,摄影手不生,书斋勤研磨,字字见真功。
朝至做文章,夕来放风筝,身心健康乐,事业多有成。
勤奋多才华,网事急先锋,留得激情在,白发更年轻。
此是后话。花开两朵,话分两支。单说这屈先贺一声:“我要揭发!”犹如晴天劈雳,震的现场是鸦雀无声。“最近我发现在我们老兵屯,有写古诗的,词调呆板,难读难懂,而且情绪低落,借古讽今,还对现实不满。”屈先贺慷慨激昂,振振有词。接着说:“什么目断青山、中秋有雨,嫦娥掉泪,碧海油污,浓烟薰天,还借酒浇愁。你有什么愁可消?目前我们国家到处莺歌燕舞,形势一片大好,你不歌颂也罢,哪来这么多牢骚?哪有这么多不满?”屈先贺喘了口气,接着说:“这个问题性质是非常严重的,说小喽是人民内部矛盾,批评教育一下,作个检查,今后改正就算了;说大喽这是个革命立场问题,如再上纲上线,问题就会更加严重,把你打成现行反革命分子都不过分。要是那样......”“不要说了!”这时人群中突然响起一个男低音(石家庄东部口音):“你说的都是什么,挨边吗?你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说的是谁,不就是谢领队下午批评了你,说你干了一天活,晚上不早点休息,不是看你本家的《离骚》就是看朱熹的《四书章句集解》,要不就领着尹筠(从小一块长大、同班同学、同年报务班毕业、一起下乡到老兵屯的女知青)往高粱地里跑,那么晚了,不怕地老鼠咬你们。谢领队这不是好意吗!”男低音越说越激动,脸也气得由红变紫,由紫变黑,声音也越来越大:“目断青山怎么了?那些开发商以牺牲自然环境为代价,破坏秀丽山川,不该抨击吗?那空气污染,不见蓝天,碧海漂油,鱼虾遭难,不该抨击吗?还中秋有雨,嫦娥掉泪,这哪跟哪。你借题发挥,无限上纲。”这男低音还想继续说下去,一看屈仙贺已无与自己争执之意,为了之间友谊,也就没有再说下去。
大家要问这男低音是谁,他也是后来四方山霸主之一,姓严名不笑,人称“黑阎罗”、“盐通判”的是也。因当过报务班班长(不是沈阳九中报务班),大家尊称他为老班长。
屈先贺虽说没有与老班长争执,但心里还是有些不服,嘴里嘟嘟囔囔:“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写古体诗,连毛主席都不提倡写这些东西了。用那些律韵词牌一套,容易造成以词害义,削足适履之害。格律这东西,目的三个字:为好听!古人教条者把她条框化了,我们不必去死套。” “我不同意先贺的观点”,这时,一位平时很少说话,只爱看书,满腹经纶,学富五车,也是来自东北的知青良中(后来也是四方山霸主之一) 开口说话:“我个人认为,文学艺术的多样化是其魅力所在。格律不只为了好听,关于其美学价值的著述繁多,一言难尽,简单地把格律说成教条化欠妥。提倡写现代诗、打油诗、甚至蒙胧诗由来已久,贺敬之、郭小川、北岛、舒亭等成名成家者就是例证;现代人写格律诗的也很多,柳亚子、毛泽东都是格律高手,怎么评价这种现象呢?好的现代诗能打动人,好的格律诗同样能打动人,关键不是形式,是形式与内容的完美统一。“以词害义,削足适履”不是格律诗本身的毛病,是我辈写诗填词技艺不精造成的。 我赞成写通俗诗,但不反对写格律诗(包括古风),千万不可简单地否定格律诗。”
谢领队始终一言未发,面如镜湖,无喜无忧。听完良中的话,只说了七个字:“赞成良中的意见。”
老班长这时又坐不住了:“我认为,不论写古体诗,还是写现代诗,都应: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把古诗词通俗化的前提是应当知道什么是古诗词,不知古诗词为何物,连近体诗“一三五不论,二四六分明,偶句尾字平韵到底”这些基本常识都搞不清楚,又想自成一派,那通俗的结果可能会生产出比古诗词还难懂的僵尸怪胎。 古诗词是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有过它的辉煌时期,好的东西应当传承。但由于它格律固定单一的特殊性,不像现在的歌曲创作是先写词后谱曲,都可有感而发,随心所欲。而是必须按照固定的曲谱来填词,就出现了多词同调的问题,使人们在创作过程中倍感束缚。在追求个性、崇尚自我的当今社会,恐难以作为大众文化推广普及,繁荣就更有难度了,它的衰退已是现实。就像大熊猫是国宝一样,再怎么保护还是面临灭绝的危险,因为它已失去了赖以生存的不可复制的生活环境。但又不能以“和者盖寡”来否定它。考古是一项少数人参与的活动,专家甚少,但考古这工作又非常重要,大众参不参与,古还是要考下去的。 保留古诗词的基本框架结构及朗朗上口等部分特点,又不完全拘泥于其格律,使其易写易懂,成为多数人能参与的达到直抒胸臆、歌古颂今、针砭时弊、扬善抑恶、陶冶情操目的的文学手段”的倡导是有积极意义的,它会逐渐演变成为一种现实。实际上这种实践“五四”以后就开始了。 老百姓穿衣服把喜欢把质量、样式、美观、实用放在首位,然后才是牌子。但把牌子放在首位的也有一个相当的阶层。因此我认为,古诗词在当今文坛的地位,既非风光无限,也非一文不值。喜不喜欢,纯属穿衣戴帽、个人爱好。就个人体会而言,多多少少学一点则有益无害,即使当不了运动员,也可当一个哨不很黑、不精能吹的裁判员。”
“嗯!有点意思了。不笑的一句:实际上这种实践五四以后就开始了,足见不笑相关书籍读过不少。”谢领队露出了赞许的笑容。
刚才只与小芳窃窃私语的尧痴愚(后来的水月楼主),前面的话都没听清楚,是良中的一句“我不同意先贺的观点”,才把尧痴愚的注意力拉回来。听了半天,才弄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为了显摆自己的才能,也码二垅子(接话巴,喝二气)说了几句:“萝卜白菜,各人所爱。不笑说得对:“考古是一项少数人参与的活动,专家甚少,但考古这项工作又非常重要,大众参不参与,古还是要考下去的。”诗词怎么写,写什么,为什么要写,就是一个个人爱好,也是个人知识积淀的散发。良中说:“以词害义,削足适履”不是格律诗本身的毛病,是我辈写诗填词技艺不精造成的。我非常同意这句话。不能因为自己不能喝酒,就反对别人喝酒。这和抽烟不一样,自己抽会污染别人。写东西不会,别人写得不好,我可以不看、不评(当然也会有自己看不懂的因素在里面),但,不能反对别人写。不过,我认为,谁要想写古、律、绝、词的还是尽量学得像点好,用现代的寓意、现代的语气、现在的字词填古时空格,不也是一件趣事吗?如果只为表达自己的意思,不论句子长短,不拘形式,想到哪写哪,连最起码的韵都不讲究,我觉着那不能叫诗,最多只能算一篇散文。”
屈先贺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争来论去,都差不多的论点啦!不够味,希望多来点旗帜鲜明的观点。第一,段正伟说了,《把古诗词通俗化》,我再发挥一下:通俗化是第一标准,对一切文学作品皆然。比如红军(一知青的名字)有篇诗里用了个“悬车”词,不懂。因为他的诗我较喜欢,可这个词查了几个词典,没有。上电脑百度一下,才明白。这个词就不通俗,我认为用的不好。第二,诗也好,文也罢,义好为第一。这个没分歧。问题是把复杂问题简单化好,还是把简单问题复杂化好?比如律诗,讲究对仗,前一句义挺好,下一句为对仗,就得以对仗为前提去凑词,把简单问题复杂化了,不好。”
“先贺,你偷换了主题。我们针对的......” 良中还要说下去,谢领队一看天晚了,明天还要上工掰棒子,说了声:“大家别争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早点休息(其实已经不早了),明天还可以继续讨论。”
其实,尧痴愚和小芳趁他们争论激烈的时候,早就溜走了。尹筠也在背后直扯屈先贺的衣襟,屈先贺也无心恋战,就“借坡下驴”,散了。
这正是:
一诗激起千层浪,引得兵屯闹嚷嚷。
各人都说自己对,争来争去没亮堂。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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