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就九年过去了,回想起九年前与父亲一起度过的“抗癌”时光依然历历在目。
九年前的元宵节刚过,父亲告诉我这几天他感觉异常,皮肤起了许多白斑,背部明显有个包块,不痛不痒。我马上意识到一定是肿瘤,自己的脑袋“嗡”的一下像失去了知觉。我一边安慰着父亲一边联系大夫。
化验、超声、CT、核磁共振,我急切地把能做的检查都做了一遍,结果是胸部占位性病变,已经侵犯到胸膜。不可能!我怀疑着影像学的诊断,拿着各种检查结果奔波着几家大医院之间,咨询了胸外、呼吸、血液、肿瘤、检验、影像、病理科的专家,希望能够得到一个准确的诊断结果和一个适合的治疗方案。但是各科医生的意见不一致,建议再做穿刺进行组织病理检查。一连3次穿刺都没有查到肿瘤细胞。我打听到有一家医院刚安装了一台PETCT可以对早期肿瘤进行诊断,我边带着父亲前去检查,最终的结果是恶性肿瘤,但是肿瘤的类型仍不能确定,不确定性质就不能进行治疗,一时间我拿不定主意了。
为了让父亲有一个稳定的情绪,我打算瞒着他,制作了假报告给他看。一次次地检查,父亲总是默默地听从着我的安排。胸外科医生开出了住院单,准备手术切除肿块,此时终于不能在瞒着父亲了,我决定与父亲谈谈,让他逐渐地接受这个现实。
我还没有开口,父亲就平静地告诉我,自从他发现长了一个肿块就意识到一定是肿瘤,心里就有了准备,只是他看到我焦急和忧虑就一直没有问。人总是要死的,都不死地球不就爆炸了吗。只是希望我不要瞒着他,应该把真实的病情告诉他,如果治不好也不要花很多的钱,受更多的罪了。他觉得自己应该知道结果,并希望能与医生交流,知道治疗方案,就是治不好也应该明白。我听后非常感动,父亲的平静和胸怀给了我信心和力量。
根据PETCT的诊断结果,切除了一块组织进行了组织病理检查,诊断的结论是“非何杰金淋巴瘤”,呈低分化,免疫组化CD20阳性。这个病发展速度快,恶性程度高。选择治疗方案是需要父亲和我做出抉择的,此时我感到压力很大。我跑图书馆、上网查询,希望能找到更多的答案。如同一名指挥员临战前面对各种复杂的敌情,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做出准确的判断,而面对着的是生与死的抉择。
父亲当时已经77岁的高龄了,尽管平日起居规律,身体不错,但是毕竟是耄耋老人,无论接受手术、放疗、化疗都会有很大的风险。尤其是接受如此大的手术会影响生存质量,风险最大。为了选择适合的治疗方案,我去拜访了父亲的一位老朋友,他从事了40多年肿瘤治疗,有着丰富临床经验,我怀着一种崇拜地心情见到他,他对治疗提出了宝贵的意见:
1、组织病理定性是第一位的,不能仅看影像和检验就治疗。
2、治疗手段有许多,要针对个体情况决定治疗方案,尤其是老年人接受手术要慎重。
3、不可操之过急,不能看疗程,要看病人的承受力,老年人病情发展慢,治疗中要保护好免疫系统,“打防并举”。
4、改变生活环境和饮食,保持体力。
5、定期检查全面评价,及时调整治疗方案,好了不乐观,复发了不悲观。
我像从“西天取经”的圣徒,如获珍宝。立即决定把父亲从胸外科转到了肿瘤专科,开始接受放化疗。
病房第一次会诊,在父亲的要求下,我和他参加治疗方案的讨论,并就关心的问题进了咨询,充分了解了治疗的时间、副作用以及并发症。
“大战”开始前,我让父亲剃成了光头,为的是减少化疗时引起脱发而心里恐惧。治疗了几天后父亲的反应强烈,恶心呕吐,白细胞急剧下降,使用了升白药物后骤升引起骨痛,剧痛使父亲彻夜难眠。我只有安排好一日四餐,鼓励着他咽下每一口饭,来帮助他坚持完成每一天的治疗。放化疗是一把双刃剑,既要杀死肿瘤细胞,又会破坏正常组织,只有补充营养,提高免疫力才能坚持到胜利。
我始终相信,如今科技发展日新月异,治疗肿瘤的手段越来越多,尽管恶性淋巴瘤发展快,来势凶猛,但什么都有特例,我便开始利用一切手段去寻找实现奇迹的途径,哪怕是失败了也不会后悔,因为我努力了。于是我查阅了大量的专业论文和国外的文献,通过循证发现经验和教训。一次在翻阅杂志时发现了一种叫“美罗华”的药物,刚刚在国内医院开展临床试验研究,适用人群也仅有100多人,最大年龄的使用者为70岁,有效率为60%。我像发现了“金矿”般的兴奋,急忙赶往医院向主治大夫咨询。主治大夫说,他们医院只在本院的一位患病大夫身上使用过该药,效果还不错,目前仅是临床试验,要接受该药物治疗会有风险,同时价格很贵,适应症也严格。
我与父亲商量,父亲开始并不同意使用,一是有效率不高,二是还患有其它老年病,三是价格太贵。我仍坚持要试一试。一边说服父亲一边联系药商谈价格,希望参加临床试验项目。终于让父亲成为项目“试验”中的一员,而且成为当时接受治疗的最年长者。
新药的使用并不乐观,用后全身过敏,主治大夫很有办法,采用脱敏技术,当用到第4支药品奇迹发生了,肿瘤包块消失了,对其它器官并没有造成大的影响,也没有出现化疗药物的副作用。
出院后,我并没有掉以轻心,按照大夫的建议每月复查,逐渐地每季度复查。为了使父亲的体力恢复到以前,凡是被认为可以抗癌的蔬菜都要定期去买,搭配营养,逐步进行活动。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了,父亲的体能有了恢复。五年后,没有出现复发,除了因放疗造成了局部的组织坏死的瘢痕,其它各项指标没有大的波动。
为了使父亲的生活充实,我给他买了电脑,把他培养成了“网虫”,每天关注着各国的军事动态,最大的成就感就是与我侃打仗,是“准军事观察家和评论家”。我也稀里糊涂地听着“战局”,并为他的评论进行着再点评。如同“浴火重生”一般,如今使我更加珍惜每一天与父母在一起的日子。
与父亲走过的“抗癌”之路,让我学会了很多,正是他能勇敢地去接受试验,才得到了重生的机会;也正是父亲面对死亡的淡定和从容,给了我信心和力量。让我懂得了如何以乐观的心态去生活,如何以科学的态度面对生命。
让父亲健康长寿是我美好的祝愿,更是我一份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