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一些事和人沉淀在你心底的某个角落,尽管往事会像一片片树叶般随风飘落,但是一个偶然间触及,往事就如同回放的倒序影片,一幕幕从眼前掠过,那段岁月,那些人,那些事,不停的浮现,让人彻夜难眠并深深地怀念。
我是文革后第一批护校毕业的学员,分配到464医院是我自己的选择,原因很简单,当时天津的物价比北京便宜,生活也方便,还有最关键的是464有温泉,因此就义无反顾的选择来464医院工作。
我在的外二科,是颅脑、胸科、创伤集中在一起的科室。那时王松山是二外主任,张秀峰任院长,也是我们科室的医生。只要有病人需要治疗,无论多难,主任都要加床收住院,竭尽全力治疗。张院长甚至还把家里的钥匙给病人家属,去家里给病人做饭吃。每天面对着车祸、烧伤、手术等病人,是医院最辛苦的科室,一天到晚跑不停,最忙的时候六个护士要看护六十多个病人。科室人员不多,像一个大家庭,有着很好的合作,无论医疗、科研大家都很努力,是空军先进科室,骨科在天津也是名列前茅。
护士们大多没有成家,整天跟着主任和大夫们泡在病房里,闲的时候看书学习,忙的时候要帮夜班,遇到抢救病人,大家一起上。记得那时我满脑子就一个字“累”,最累的时候,连续上了20天的晚8至早8,一人看着三个危重病人,一天换了三双鞋,体重剩下90斤,站起来就想倒下。有时累极了,会一头倒在刚拉完死人的平车上,不顾一切的小睡一会儿。尽管对院长、主任有意见,但也不敢提,看到院长、主任玩命工作,把全部精力都放在病人的治病上,也只有忍着。那时最大的愿望是,能犯个"错",被停职几天,睡上个囫囵觉。
劳累还算是能克服,最害怕的是半夜往太平间里送死人。如果夜里病人去世了,怕家属哭,影响其他病人休息,要赶紧给逝者穿上衣服,往太平间送。由护士一个人开太平间的门,把逝者安放好。
464的太平间在门诊楼后的胡同里,太平间旁边就是动物实验室,养了几条实验狗,狗鼻子又特别的灵,推死人的车还没进胡同口,狗就开始叫个不停。我记得一次半夜送死人,太平间里已经有好几个死人了,逝者的家属胆小害怕,还没我等锁门,家属吓得撒腿就跑,我也紧张的手发抖,好不容易锁上门,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逃离了现场。想来好笑,没有一个人能再起来追了,因为他们终于到“家”了。
像遇到这样的情况,我需要吃上一周的安定才能把自己“魂”收回来。以后就学聪明了,一看病人临终,马上积极救治,用药控制着生命体征,坚决不能让他半夜去世,不然自己的“魂”就会跟着逝者一起走了。
我和松山主任有缘,他是我老乡,他的大学也是我生活的地方,如今还是我工作的地方。见于有缘,他不仅对我工作上给予了许多的指导,在生活上也给了我如父、如兄般的关爱和帮助,至今令我深怀感激。
记得那时医院房子紧张,家属来院没有地方住,他就把宿舍腾出来,自己住到病房里,并用命令的方式把一切安排妥当。为了报答他,我找来一桶紫色的油漆,把他宿舍的旧家具全部刷成紫色。把他吃惊地一个劲儿的“表扬”我,没有眼光。
我是鲁医生的“死党”,我喜欢她,因为她在烈火中救出战友,还勇斗歹徒拯救了战友生命。她还是国内少有的能做开颅外科手术的女医生。胆大心细、好学上进,为了医学事业放弃许多。记得那时她因手术下不了台,孩子都是我们轮流接,有急救晚上回不来,孩子也是由我们大家带,孩子也与我们有着很深的感情。她坚韧勇敢的性格和对医学孜孜不倦的追求精神令我崇拜。
我一直想看她做手术,在几次央求下,她终于给了我一次“观摩”的机会,兴奋和好奇趋势着我,全副武装的跟着她上台了。这次的手术是颅内肿瘤切除,消毒、麻醉、切开、止血,当她要用颅钻和线锯打开颅骨时,我看着看着眼前一黑,就从站着的脚蹬上掉了下来,醒来时发现躺在了病床上,打葡萄糖呢。以后我再也不敢提看手术的事情了,也不想再为了好奇付出代价。
在464工作只有几年的时间,在这里让我目睹了血污,病痛和死亡,使我真正懂得生命的价值和意义。让我看到了身边,虽然普通却很高尚,不图虚名,忘我工作的人们。面对生命,没有高低贵贱,没有个人的得失,以崇高的职业操守,用无私的情怀和爱心,诠释了希波克拉底的精神。他们是我的榜样和偶像,我也为能与这些优秀者为伍,而感到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