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一如他的人生一败涂地
——父辈印象之四
龚伟力
篇前话:关于父辈印象,只是写给自己,自己的亲人,自己的后代看的。所以,林林总总,唠唠叨叨,很长。当父辈成为历史,当吾辈成为历史,当晚辈成为历史,这些还可以留下一点痕迹。也就传个三、两代吧。历史,如过眼云烟。几千年过去,又能留下多少痕迹?雁过留声,人过留名。那也只是说说罢了。本不为文学而写,也不为历史而作。只是为了忘却的纪念,或不为忘却的纪念。
他的婚姻一如他的人生一败涂地。
他有过三次婚姻,三次婚姻都失败。
结果三任妻子都离他而去,最后孤身一人。
他和前两任妻子分别生有一子一女,共四个孩子,结果临死没有一个孩子和亲人在身边。死后一周,才被人发现,坐在椅子上,尸体已经腐烂·····
还是从头说吧。
金铁舅舅的生活,激情四射,甚至近乎疯狂。结果出了问题,出了大问题。
一次,衡阳铁道学校打电报叫家长迅速去学校。大舅赶去了。那时通讯还不是很发达,等到大舅回到南昌,告诉我母亲说:金铁自杀了!母亲立即哇地哭了。大舅赶紧说:没死,抢救过来了。那次,我在场,大约是1960年。
原来,金铁舅舅在铁道学校和一个女的谈恋爱,结果不成,就选择绝路。以后我在家,还看到过金铁舅舅留在家里的一本日记,通篇是写的和一个叫“慧”的女的感情上的事情,尽是些要死要活的近乎疯狂的话。那时,文革已经开始了,我还问母亲,这本日记如果被抄家炒走了有没有关系?母亲问写了些什么?我说是金铁舅舅谈恋爱的事情。母亲说,那不怕。后来几次搬家,那日记也不知道丢哪里去了。
金铁舅舅毕业分配的时候,本来是可以分在南昌,他很多一起的同学,象我认识的魏化良等都回到南昌了。这些同学有个还在南昌城建局,我们盖楼下的房子,我弟弟还去找过,可是我现在也不记得那名字了。
由于和大舅关系紧张,他宁肯分得远远的,结果去了最远的昆明。只有一个和他玩得好的小陈也去了昆明。那时,昆明到南昌还没有直通火车,中间还要换乘汽车,回一趟家,单程路上就要3天。
记得金铁舅舅每次回家,母亲总是最开心,给他做好吃的。这个以前最会钓鱼的舅舅,在昆明吃不到鱼,每次回家母亲总是做鱼,红烧的、清蒸的,临走还要带上鱼干、咸鱼什么的。可是,天知道他带去的东西自己能不能吃上。他是个大大咧咧的人,粗心大意惯了,不是丢,就是送。记得一次去衡阳学校,结果全部铺盖行李在火车上一起丢光,母亲只好重新给他置办。
还有一次,母亲看他没有一件像样的外衣,赶着连夜给他手工缝制了一件对开襟的衣服,那扣子也是布做的。灯下,看着母亲做衣服,我那时虽然还小,只有十二、三岁,但也知道母亲的心,也懂得母亲的辛苦。想着孟郊的《游子吟》:“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直到现在,我写这篇文字,写到这里,几次都写不下去,想着这个像母亲一样的姐姐、是姐姐却像母亲一样,含辛茹苦抚把自己养大的金铁舅舅,不知道是不是懂得那颗良苦用心······
可怜母亲一夜没睡,赶着天亮前做好,好让他穿着走。可是,一个星期后,他同事从昆明到南昌来出差,到家来,母亲一眼就看出,这件衣服穿在了他同事的身上。因为,母亲认得自己的针脚,特别是背上当时两块布拼起来的时候,颜色略有深浅之分。母亲深深叹了口气,也没再说什么了。
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个舅舅,不知道他是学雷锋,还是不懂得母亲的心,或是不喜欢母亲做的衣服,真是大大咧咧惯了。不过,他的确有过,在火车上,把自己的钱买了水果送给旅客吃,结果自己反而没钱吃饭。白岩表弟一次和他一起乘火车,看到他一路帮助擦地送水。
可是他自己的生活一塌糊涂,包括婚姻。他有过3次婚姻,3次都失败,最后孤身一人。和前两任妻子,分别生有一男一女共4个孩子,可他突发心脏病去世时,一个孩子也不在身边。
1962年,他从昆明回南昌探亲,和邻居钱妈妈家的老二育明,敲定了恋爱关系。
钱妈妈住在我们楼下,6年前丈夫因医疗事故不幸去世,她一人抚养8个女儿,生活非常艰难。但是育明却是她家唯一的大学生,正在医学院读二年级,人也长得聪明漂亮。比我金铁舅舅小一、两岁,从小就在一起,互相也比较了解,育明也喜欢他。确定关系后,他们还一起去了外婆坟上,听金铁舅舅说,育明还哭了。想必她也是记得我外婆的。到火车站送他的时候,我和育明一起去的,分明她那眼睛里也是湿湿的。
记得从那以后,金铁舅舅每月从自己的工资中,寄给钱妈妈30元钱。母亲从小带大他,也从没有寄过一分钱給母亲。但母亲从未说什么,那时我们也很困难。正是那一年,1963年,家里5个孩子,父母连学费都交不起了。母亲只有开口,问在南昌的二舅舅,我们这么困难,你也不帮帮?才由二舅舅给了30元,那年才总算是交上了学费。
命运总是捉弄人。
当上小学时,大学不要钱;当上大学时,小学不要钱。
后来,我已经上了中学,一到课间,同学们总爱打乒乓球,我也想买块球拍,可是父母这么难,怎么开口?我想到了金铁舅舅,写了信去。一天,育明带了两块带胶的球拍来给我,我非常高兴,想必这是金铁舅舅要她买了送来的。
可是,这样的光景不长。金铁舅舅也很久没有信来,估计育明那里也没有信,就更没有钱了。过了不知道多久,好像到文革前夕,1964年,我们终于知道了,原来金铁舅舅在昆明已经结婚生子,是个白族的,好像还比他大,叫杨焕英。育明苦苦等待,却不想是这样一个结局。
对他俩开始好的时候,母亲还是很高兴。现在这样,母亲也没有丝毫偏袒。一边是自己亲手抚养大的亲弟弟,一边是和自己多年的老邻居。母亲说,还好没成,和金铁成了,育明也没有好日子过。看样子,母亲对这个亲弟弟是怎样的人,也是了如指掌。
尽管当时我还小,14、5岁,并不真正懂得男女之间感情之事。但是,京剧里唱的秦香莲陈世美,也还略知,西厢记里张生和崔莺莺的故事也听说过。
现在想起来,天下总是痴情女子负情汉。男人身边不能有女人,或者说,不能没有女人。一有,就会飘飘然,什么海誓山盟,一概忘个一干二净,只求眼前痛快;没有,也会愤愤然,什么贞洁烈女,那只是针对女性而已。
为什么男人大都如此?《第三帝国兴衰史》里,纳粹德国将苏联俘虏和裸体女人配对实验,没有一个不发生性交的。如果鲁滨逊救出的土人“星期五”,是个女的,不管爱不爱,不论丑不丑,则一定会成为繁衍后代的性伴侣,多年以后那个孤岛就是一个有诸多后代的独立王国。
这样想来,那些梁山伯与祝英台死也要死在一起,为爱情生生死死的故事,恐怕也多为后人杜撰。即便张生和崔莺莺的故事,也是王实甫源于中唐才子加浪子元稹的传奇小说《莺莺传》而改编创作。
可惜元稹结发妻子韦丛只和他生活了七年就早逝,那些写给亡妻“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的诗句,却不能读到,只有感动千百年来有幸读到且读懂它的人了······
但诗品未必人品。我心生怀疑,这些感天动地的诗句和戏曲,真的是生活的再现吗?元稹的情诗如此哀伤,而元稹的情史则是十分浪荡,他始乱终弃的隐私也为世人尽知,不过其友情也有史为证。和白居易的友情见证于元稹的那首《闻乐天授江州司马》:
残灯无焰影幢幢,此夕闻君谪九江。 垂死病中惊坐起,暗风吹雨入寒窗。
转来转去,又转到白居易,金铁舅舅乃白居易后代传人,他的婚姻生活真的会和那个中唐才子加浪子的元稹有什么瓜葛吗?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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