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4留影左至右:武燕平、丁秀珍、付丽华、郑丰丰、陈征 (照片选自郑丰丰博客)
军营中那一抹晶莹
龚伟力
军营,从来都是男人的地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军营中有了女兵。古有花木兰替父去从军,今有娘子军扛枪为人民。苏联电影《这里的黎明静悄悄》,记录了卫国战争期间,苏联红军中的五个女兵英勇战斗直至壮烈牺牲的场面。抗日战争中的赵一曼,解放战争中的刘胡兰,都是女中豪杰,巾帼英雄。
现代我军,从卫生兵、通信兵、文艺兵,方方面面,直至女飞行员,除了特殊兵种,几乎每一个兵种,都可能有女兵。当然,最适合女兵生理特点的,是卫生兵。在战争条件下,女兵的身影总是出现在战斗第一线,她们运送伤员,抢救伤兵,救死扶伤,履行职责。她们以敏捷的身姿,矫健的身影,高超的技艺,可人的形象,活跃在火线,闪耀在军营。
女人,天生具有魅力,女人,再穿上军装,又平添了几分韵味。
当然,在战备部队,在野战军,在前线,在哨所,在海岛,在舰艇,在雷达站,在对空台,这些条件艰苦、危险的地方,没有女兵。长期驻守在这些战斗岗位,是艰苦的,枯燥的,乏味的。但是,为了祖国的安宁,为了人民安全,为了母亲的微笑,为了大地的丰收,战士们愿挥洒热血,奉献青春,驻守在这里。
但是,战士们真的不想什么吗?战士们真的不想女人吗?说不想,那是假话。在部队,个个都是精壮小伙,活力十足,火力旺盛,能不想吗?
我在战备连队待过,平时不准外出,周末假日一个班才准许一个外出。连队百十号人,清一色,全是和尚。一俟闲暇,闲谈的话题全是女人。从找什么样的对象,到什么样的女人能生孩子,从女人的头上,谈到女人的脚底,几乎女人全身都是话题。
我当兵的第二年,炮排来了个四川兵,农村的,刚结了婚来部队。没料想,部队纪律这么严格,生活这么枯燥,很是后悔,不出操,不训练,成天坐在那想老婆,还装疯卖傻出洋相。6月大热天,趿拉双大棉鞋出操,连长问:怎么穿大棉鞋?他一个立正、敬礼:报告连长,我有胃病!把连长弄得哭笑不得。后来,为了避免麻烦,在新兵退兵期内,连里还是决定把他退了回去。
连队要是哪个家属来队了,那些老乡一窝蜂都涌到家属房去了。我们连队的卫生员也是个男兵,给附近生产队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扎针灸治疗尿炕的毛病。因为卫生员只有一间屋,女孩扎针的时候,也总是那么多人涌进去看病,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看病。
我在雷达33团采访的时候,有的雷达连在高山上,有的战士长期在山上,从没下过山。一次,一个战士对我说,五年了,我没有看过一个女人,女人长什么样,我都快忘记了。
这就是真实的军营。
我们的女文艺兵,有时候下部队演出,三十几个人,为三、五个兵演节目。当兵的也看得津津有味。女兵们不知道吧,他们就是不看节目,看人也大饱眼福啊。
女兵是军营中那一抹晶莹。
军营中有了女兵,就有亮点,就有色彩,就充满希望,就有兴奋点。
当兵的总爱谈论女人,谈论女兵,总爱往医院去。医院病号饭好吃,医院女兵很多,很好看。为了能住院,软磨硬泡,什么手段都能使出来。说起来也心酸。我们连队一个战友,为了能住院,夏天把炊事班煮的绿豆稀饭用盘子盛好,放在窗台上,让苍蝇爬满,然后把爬过苍蝇的稀饭喝下去。
这种想住院的心思,不一定当兵的都有,我就没有。也许我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因为我当兵住院最多。当兵十年,住院八次,加起来有两年时间是在医院度过,每个科都住过,除了传染科,连妇产科都住过。
那就是464,天津空军医院。
第一次住院,是1970年底到1971年初。因为腿疼。门诊的刘玉芬说: 关节炎,血沉快,住外一吧。马医生是我的主治大夫。很快,和其他护士、护理员,都熟了。认识了魏魏、邵尚敏,连手术室的吴惠婕、李建华周末也会邀请我去她们值班室坐一坐,聊一聊。而刚来的71年兵,付丽华、韩燕简直还是孩子,大概只有15岁吧。在家娇生惯养的,可在这里,她们每天觉还没睡够,就被起床号吹起来,脸还来不及洗,头也不梳,把长发往军帽里一塞,就要去拖地、送水、打饭······看着这些女兵,很可爱,也可怜,这么小的年龄,本来还在父母的怀抱里任性撒娇的啊!
于是,帮助她们拖地、送水、打饭成了我住院的任务之一。以致到时候就会到我这来,说:龚伟力,去打饭吧。我答:好。这样一来,也和她们结下了深厚的友谊。记得我还当了回红娘,还促成了我在5连最要好的战友高又平和外一科邵尚敏的婚姻。和付丽华也非常熟悉,以致以后1973年我妈妈来医院看望我,小付还帮着带我妈妈去洗温泉澡。1994年我再度从北京到464时,她还帮助我联系医生。
而内一科的郑丰丰、丁秀珍、郭淑萍、闫瑞敏,内二科的武燕平、陈维萍、祖宏芬、刘沈衷、张文滨,外二科的魏燕燕、鲁顺雀、大老桂,都是在以后住院时认识的。
郑丰丰不怎么爱说话,端个输液瓶和打针消毒的一套器具来到你面前,你就得躺下,让她扎针。想不到几十年后还挺活跃,真和周总理一样,越到后来越漂亮。丁秀珍腿也不好,而且还不吃猪肉,打饭、送水必须帮助她。还老爱和我开玩笑说:我眼睛才不大,哪像你,这么大眼睛。说着,用手比划来着,足有牛眼那么大。只有郭淑萍看上去老练一点,沉着、稳重。而闫瑞敏大大咧咧,像个假小子,要知道她妈妈还是歌唱家,真看不出。
内二科的武燕平,一付眼镜后面,总是咪着双眼看东西,看着她,总让我想起一个人,因为她非常像一个人。几十年后,小武子写的一篇文章《那是一个纯真的年代》。这是一篇纯真的文章,其实,小武子,你是一个纯真的女兵。想不到,写的东西也和你的人一样,不起眼,却实在。38年前那场大地震,她保护了病友,荣立了二等功。陈维萍总是踏踏实实、默默无声地工作,给人更加实在的感觉。而小祖虽然来自普通工人家庭,可是给人的总是微笑,令人难以忘怀。刘沈衷沈阳女兵,一脸健康色,走起路来噔噔噔,身体底子好。这不,几十年后,也跑得远,跑到大洋彼岸去了。张文滨是个女医生,我的主治大夫,长得挺文气,只是白大褂里面不穿什么,一件粉红色胸罩,让你不敢正视。尤其她到你病房来,不问你病情,直问你隐私:我知道,你和谁谁谁,是不是这么回事?当时在科里听到她一些传闻,也不知真假,就不好说。只是,她去哪了?几年前,有人在广州看到她,莫非,这位飞去来兮的小张医生在广空?
外二科,也是妇产科,我也住过。难怪前几天464战友聚会北京西山燕燕妹家,打电话给我,我说我连妇产科都住过,她们可乐坏了。那是1973年,内二科的余主任,说我不是关节炎,是骨结核,转到外二科,准备动手术。那天,正好燕燕值护士班,说:龚伟力,备皮,准备手术。我不肯做手术。大老桂是我南昌老乡,可是她管妇产科,不管外二科,她救不了我。在经主任同意后,小鲁医生带我去了天津骨科医院会诊,终于避免了一次不必要的手术。否则,我要白挨一刀啊。所以,我还是很感谢主任和小鲁。小鲁后来和我6团二连战友小乔结婚,也是6团一营周副营长的爱人,外二科的管护士牵的线。而且,我们6团5连卫生员詹德褔从5连调到了464的外二科。
看来,这军营和女兵有着隔不断的联系啊。斩不断,理还乱。
听说,464已经大变样了。再去464,就找不着北了。
464,远去的464,渐行渐远的464······
那是一个纯真的年代,那是一群纯真的女兵······
464,她留下的,是那军营里的一抹晶莹,闪闪发亮,晶莹剔透,永不变色,经久不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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