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往事,想总理
黄新原
今天是周恩来总理的生日。周总理,是我们这代人的心结——忘不了,痛不断,想不通,弄不懂。
不懂就不懂吧,剩下能做的,就只有回忆了。有件往事让我一有触碰,就被勾起。
那是上中学时赶上一次迎宾,之所以忘不了,是因为那是我第一次近距离见到周总理。
记得那是个秋天,迎的是阿尔巴尼亚国防部长巴卢库。早上还算凉快,但越等越热。到了中午前后,大太阳晒着,人很烦。那时没有谁给你预备水,只能干挨着。当时盛行“夹道欢迎”,夹道,当然是站成两溜儿。记得其中一溜儿,后面不远处有一道墙,有点荫凉,不少同学就躲到荫凉里,所以在很长时间里,两溜儿变成了一溜儿,还有人干脆蹲在墙角。迎宾是很严肃的事,老师不敢怠慢,时不时催着让“站好了”,但“文革”中的老师没有权威,有人听有人不听。远处有个大喇叭,时不时播放机场的消息。
突然有人大喊:“到了!”大家一阵忙碌排队,却半天没有车队的影子。同学们恼怒地问刚才大喊的人:“哪儿到了?瞎喊!”那同学说,我听到喇叭里有飞机声。有人骂:“你丫是不是渴晕啦?”结果就在这时真的听到了一阵飞机声从喇叭里传来。当时没经验,以为飞机一到,人就快到了,大家都笔直站好。没想到,又等了快一个小时,才有了动静,先是看到警察,接着前面不知是哪个学校开始有“热烈欢迎”的喊声。我们这边也跟着喊起来。边喊边伸头探身往前看,两溜儿人都探身,“夹道”变窄了。正这时,一队轿车,就好像从地下钻出来一样到了眼前,道路已经被学生挤得窄了三分之一,车速仿佛慢了下来。同学们并不关心那外宾是谁,只想看看总理。但车并不是敞蓬的,掩着窗帘。然而运气来了,就在我们站的这边,车窗开了,总理探出头来,手里握着语录,手腕向外挥着,意思很明显,是让大家别太往里挤。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刻,我看到了总理那不寻常的表情——那是种很着急,很疲惫,甚至有些焦虑的样子。人很瘦,一反照片和电影上的从容与和蔼。
车开过去,我目光追逐着,被热得昏昏然的小脑瓜忽然想起一件事:在我所住的那个院子里,几个月前突然把半个院子用铁丝网围起,中央把各地的造反派头目都召到北京,要给他们办“学习班”。1967年后,各地造反派纷纷夺权,武斗节节升级。打得最凶的是四川、云南和徐海地区。在乱成一锅粥的形势下,所有各省的问题,都需总理亲自谈话、接见、解决。一天晚上父亲对母亲说:昨天下半夜总理来接见“徐海班(徐海地区造反派学习班)”,秘书说能不能给总理找点吃的,从中午到现在总理还没顾上吃东西。但那天不知为什么那么不巧,搜遍了几个食堂,就只在一个木桶里刮到一碗稀饭,炊事员捅开炉子热了热,总理就喝了这碗稀饭,连点咸菜都没有。
不用今天长到60岁,就在那时我16岁,听到这话,也已经能理解总理为什么会疲惫和焦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