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兵故事17 老乡老乡(下)
直到二个月后,轮到我探家的时候,我才了解了真相。他跟我爸妈说:“快让建平回来吧,他现在头发都白了,牙也掉的差不多了,背都有点弯了!”当时一听这个,我父母立刻泯灭了让我在部队继续服役努力提干的念头。当老爸看我探家时好端端的样子,气得不行,知道是被老辛给忽悠了,很是气愤。就为这个老爸一直对他耿耿于怀。他认为辛文正是个头发丝都是空肠的人!但老爸不知道的是,老辛为了让他们同意我回津,不惜以自损个人诚信的代价帮助了我。
我和老辛曾经在通信营的联欢会上一起联袂演过相声,后来彼此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再后来,我又通过他,认识了师部机要科的天津老乡原参谋。就这样,营部,师部成了我经常光顾的地方。这三个地方的位置,有点像一个直角三角形的三个顶点。为了探视老乡,我常常围着这个巨大的直角三角形的二个直角边,展开“运动战”。营部到我所在的一连有2条路,一条是可以通行部队运输车辆的大路,一条是穿行在农田里的羊场小道。走大路特别绕,来回要花去很多不必要的时间,所以每次我去营部找他们玩都绕着近道走。
这段路程,步行大约不到20分钟。除了要穿过稀稀拉拉的庄稼地,还要路过几个松散排列着的坟茔。坟头上长着野草和橘黄色的蒲公英花。白天穿行此地只是感觉到有几分凄凉,但夜里如果到此一游,则感觉毛孔发紧,发根直立。几个无主坟茔中更有2个坟头之间,居然有个枯井。估计是当时农业学大寨的时候,找水无望,被农民遗弃的废井。不知怎么回事儿,每次月黑风高之夜,当我兴高采烈从营部老乡处返回连队,那枯井深处放佛总传出一阵阵奇怪的声音,每每听到那个声音,都让我感到毛骨悚然。每次路过那个枯井,我都走的飞快,扬起的脚尖带起了黄沙,沙粒钻进鞋坑里把脚咯得生疼。我也顾不了这些,愈加走得飞快。有时为了驱散恐惧,我还大声高唱军歌。“我是一个兵,来自老百姓…., 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 沙哑粗狂的歌声,盖过了枯井里的声音。唱歌时真渴望手里握着一只钢枪或一把大刀,万一枯井里钻出什么不祥之物,至少可以让我抵挡一阵子。
就是那个枯井,那几个坟冢,和那令我惊悚的声音,给我每次本来愉快的老乡聚会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不去吧,想他们;去吧,回来的时候确实有点害怕。这种矛盾的心情一直折磨着我,直到我离开灵丘。
人总是爱面子,特别是我。每次从营部和老乡处结束愉快的话题,不得不离开营部返回时,我们彼此都有些落寞,有些难分难舍。其实,那2位天津老乡可能真的是不愿意我走,但我的不舍之情里,还有一种恐惧的隐情。不回去吧,连队有纪律,熄灯前必须返回连队;回去吧,要路过那个枯井,忍受那份恐惧;早回吧,路上好走些,但失去了老乡聊天的宝贵时间,晚回去吧,可以酣畅淋漓地热聊,但时间越晚,心里也越忐忑。那种内心的折磨,那份惴惴不安的心情,那种反反复复的纠结,真不知让我如何描述。
几十年匆匆过去了,我有时认真地回想一下,这种既渴望又害怕的情感折磨,在我迄今为止的生命里好像发生的概率并不大,最深刻的大概就算夜访老乡,路过枯井的经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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