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兵故事40 西山苦读(下)
当时外教上课最大的挑战是学员们课上参与意识差,不发言,不举手。同学们大部分时间都在低头做笔记。本来这些课程都需要大家和老师课上互动,美国来的老师上课不循那种传统的单方授课方式,大部分是通过有启发性的问题,活跃课堂气氛,引发学生讨论,最后总结归纳大家讨论的内容,概括出需要掌握的知识点。然而由于学生们课上的沉默,表现欲差,美国老师有点水土不服,上课经常出现尴尬的局面。有时候一个问题甩出来,没人接招,课堂冷场,老师也没了兴趣。
和同学们相比,我上课属于特别活跃的那种学生。其实我应该是个比较内向的人,但多年学习外语,多年寻找陌生人对练,多年找老外“没话找话”,的习惯,彻底改变了我的性格。我变得爱说,爱与人交流,变得不太介意面对陌生的人和环境,总之,就是这么多年学外语的历程,把我变成了一个“脸皮厚”的人。因此,每当课上出现尴尬的一刻,我总是毫不迟疑地举手,附和着老师的话题,毫无禁忌地在课上发言。上课的气氛就是“一条鱼腥一锅汤”的原理,有了挑头的,跟风的人也多了起来。我的积极参与,改善了上课的氛围。老师们都比较喜欢我这个活跃分子,也愿意跟我多说话。
八十年代初的中国还不是那么开放。但我们国际经济管理学院的大院里却悄悄地发生着许多不为外人所知的改变。校园内、课上、宿舍里都明令禁止说中文,为了提升大家的英语水平,熟悉西方的生活,学校可以说煞费苦心,晚上播放那些当时甚至是美国都特别流行的大片,周末学校在礼堂里举办舞会,让同学们尽量了解西方的文化和民俗。虽然白天学习比较紧张,但晚上和周末的时间大家都可以自由支配。我特别珍惜这次得来不易的进修机会,所以基本没有在音像室和舞厅里露过面,大多都是自己到教室,阅读那些老师课上下发的资料和参考书籍。
那段时间里,除了上课,宿舍基本就是我们的家。我们这个寝室大家相处的关系特别好。有说有笑,彼此都十分关照。但后来发生了一件不愉快的事情,让本来平静的宿舍气氛紧张了起来。我们入学刚进寝室的时候,广州贸院的小杨就跟大家宣布了一个消息。“同学们,我有慢性肝炎,现在还在治疗期”。他说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特别真诚。“所以,我今后吃什么东西,都不会主动让你们。但是,如果你们有好吃的,愿意给我品尝,我感谢不尽,但注意给我夹菜的时候不要用筷子碰到我的碗。”杨是个幽默的人,他甚至说这么严肃的事情的时候,也忘不了开玩笑。
从那以后,我们几个吃东西的时候,除了广州的小杨,大家都是经常拨来让去的,特别温馨。六个月以后,学校组织一次体检,体检的结果让我们大吃一惊。上海外贸学院的那位帅哥,被诊断为肝炎。更为要命的是,他的肝炎也是慢性的,而且具有传染性。后来,据医生跟我们讲,这位帅哥其实上学报到的那天就知道自己有慢性肝炎,但为了追一位来自同一个学校姓程的女生,他一直对自己的病情秘而不宣。想想大家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好几个月和他同吃同住,每个人都特别紧张。还好,经健康检查结果显示,我们几个除广州的小杨依然是慢性肝炎外,其余的结果都没有阳性反应。
体检后,大家几乎都不愿意和上海的这位帅哥说话了。他知道自己做了错事,比较后悔,感觉对不起大家。但宿舍里的大多数人好像并不原谅他。有人居然向校方要求,让他搬出去。可是谁又可能在知道了这个事情以后,愿意和他同住一个寝室呢?那时,看他特别痛苦,经常沉默不语。开始我也恨过他,但情绪过后,我觉得不能这么对待他,这位同学如果始终得不到大家的谅解和宽容,他自己痛苦不说,全宿舍的人也不舒服。
我在班里年纪最大,而且跟大家相处的关系都不错,经过努力最终说服了大家,回归理性,彼此通过聊天,谈心,逐渐地改善了和那位上海帅哥的关系。其实,到毕业的时候,我们全都成了好朋友,曾经的不悦早已烟消雨散。每次大家有好吃的,还是老原则,我们给他们两位慢性肝炎的夹菜,他们的东西我们一口不沾。
其实通过这件事情我也从中学到了不少做人的道理。广州贸院的小杨和上海贸院的小刘都来自大城市,都有着不错的职业,都得了这种比较麻烦的病,一个是和大家坦诚相待,一个是开始遮遮掩掩,前者好像比较傻,后者似乎挺聪明,但最终的结果还是那句老话,聪明反被聪明误。
紧张的学习过的很快,转眼马上放寒假了,我们的学习也基本接近尾声了。这段时间我过的特别充实,每天起床后围着葡萄园跑步,早上用冷水洗澡,上课时用心听讲,课间认真参与讨论。自我感觉那次进修,确实让自己登上了一个起飞的平台,也可以说插上了一副飞翔的翅膀。邻近放假前,好多单位都过来我们学校挖人,同学们都面临着一些新的机遇,诱惑也摆在了我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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