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兵故事64 纽约的日子6 《孤独的女秘书》
纽约的日子似乎过得很慢,告别了家离开了妻子和可爱的女儿,身处异国他乡,加之工作上被官僚的政策困住手脚,每天多少显得有些无所事事百无聊赖。平日里上班的时候似乎还不是非常寂寞,你可以找N个理由出去到曼哈顿的几条繁华的街区溜达闲逛,另外由于业务和工作缘故,偶尔也需要到坐落在著名的第五大道的那些服装大厦里去见见老客户,或给他们送一些国内传过来的新签合同、邮寄过来的订单样板什么的,日子似乎还可以打发。然而到了周末或节假日休息,表针似乎永远定格在那里纹丝不动。当时给我的感觉似乎有点像坐在一个完全不知道去向何方的牛车上,日子的表述似乎只有两个字最为贴切 - 难熬!
10来个精壮的汉子一起住在南橘子城的那栋西式洋房中,多少有些怪异。理由很简单,因为左邻右舍的那些老外邻居们几乎都是由男女老少组成的家庭,只有我们这里进进出出的都是一水儿的成年男性。有时偶尔和同一条街上的邻居们打头碰脸,我们彼此也礼貌性地打着招呼,但我知道在他们的内心里我们这些黄皮肤的亚洲人肯定是个不解之谜。
当时我们被国内派到美国工作的这些贸易代表们都是已经成家的男人,有些人平日在家大多数是不做什么家务的,但独自来到美国,事无巨细的生活起居等琐事都要靠自己料理。买菜煮饭,洗衣搞卫生,一样都不能少。这些没有了夫人太太伺候的男人们的房间那叫一个乱,淋浴间的墙壁表面,除每天喷淋到的地方还过得去之外,其余部分基本都是脏兮兮的;厨房内的所有物件摸上去都是黏糊糊的,连平日里上班乘坐的那辆“道奇”商务车的座椅看上去也油腻腻的样子!总之,所有的生活环境里几乎都烙上了没有女人的痕迹。
我们在曼哈顿28街的那栋写字楼里每日进出的也都是男人,当然众多的绿叶中只有一朵“红花”独自璀璨绽放在公司的三楼入口处。她就是我们公司在当地招聘的女秘书!女秘书姓周,英文名字叫凯西(CATHY)。凯西来自北京,听同事介绍说她来美国前曾在北京电影制片厂当过演员。虽然她的外形看起来并没有多少明星范儿,但论相貌还算得上是比较标致精巧的女人。一米六几的中等个子,白净细腻的皮肤,一头染成了略带亚麻色的卷发,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再配上藏青色得体的职业装,看上去自然得体又职业干练。
也许是来到美国每天经常吃些垃圾食品的缘故吧,凯西的身材略有发福,虽然她的体型整体看上去并没有什么惊艳,但她的“波涛汹涌”还是比较吸引男人眼球的。有时凯西喜欢穿那些衣领开口较低的紧身上衣,走起路来若隐若现的两个乳房似乎跟着她走路的节拍在胸前跳舞,凯西绝对是那种让男人们看了总会自然不自然地产生一些性幻想的女人。
凯西很爱说,除了每天接听电话,复印文件,分发表格,整理文档等文秘工作外,大部分空闲的时间都跟公司的各位男性说话闲聊。男人们由于寂寞,离家在外,难免阴阳不调,有这么一位性感的女人陪他们开心地聊聊,多少可以平复因荷尔蒙分泌过盛引发的生理渴求。几乎每当我从外面走进出公司的前厅时,总看见凯西的桌边站着某位公司的业务经理跟她侃大山。当然,被丁总偶尔撞见时,和凯西聊天的人会像耗子见了猫一样,悄悄地溜回各自的办公室。但不久凯西身边又有了其他的“绿叶”。
久而久之,凯西成了我们上下班班车上男人们调侃的对象。之后还有传言说上周凯西和某某出去逛街了,前天凯西又和某某某外出吃饭了,更离谱的是,男人堆儿里居然有了“只要你愿意,凯西可以随时陪你上床”的传闻。
很长一段时间,在每天回去的班车上,凯西的一些身世和绯闻几乎不绝于耳。有人说她是逃婚离开了北京,远渡重洋来到美国;也有人说她是在电影制片厂争当女一号无望后,职场上失意导致心灰意冷,选择逃避远走他乡;更有人传说是她叔叔看上了她的姿色,出资将她弄到了美国。总之当时关于凯西的传闻不绝于耳。在此之前,总以为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可这新津公司基本就是个男人窝子,怎么会有那么多闲着无事,每天嚼老婆舌头的人呢!
我来公司不久,凯西似乎总找机会跟我说话聊天。我是一个平常不爱聊闲的人,加上我听了太多关于她的负面传闻,所以我对她基本属于敬而远之,不卑不亢的态度。听别人跟我说过凯西曾经跟他们抱怨过我,说我比较清高,平时也不跟她说话。甚至连丁总也在一次晚饭的时候略带责备口气地问过我一句:“小马,凯西(凯西)怎么说你不爱理她呢?”
其实不光是凯西的身世有不少八卦传闻,就连她如何被公司聘用干上了秘书这差事都有不少传说中的故事。一种大多数人都基本相信的说法是,丁总每周3次在纽约的法拉盛地区的一家英语培训中心上课的时候,偶然结识了凯西,当时丁总每次去上夜校时,总有专职司机开着豪华顶级配置的凯迪拉克轿车,身边还总跟着一个长得很帅的秘书,再加上丁总是个气场十足的老干部,他显赫的身份自然引起了当时在培训学校打工的凯西的注意,于是陪丁总吃了几次夜宵以后,立刻敲定了来让她来我们新津公司做秘书工作。当然除了这个公开的说法之外,私底下也有一些桃色的传闻穿插其间,别管真假吧,每当大家聊起这些事儿来,总是那么津津乐道,总是那么乐此不疲,我知道这就是无事生非!
看得出来凯西是个寂寞的女人,在公司不仅她身边的这些精壮的汉子需要跟她聊天解闷,她本人似乎也对身边的这些男人颇感兴趣。然而据我观察,凯西并非那种饥不择食的女人,她似乎通过聊天这个筛子,逐渐过滤着身边的男人,是否会最终锁定目标大家不得而知,但她绝对不是来者不拒的那类女子。
估计在她看来,我大概是个公司的怪人。理由很简单,当其他的男人们都像苍蝇盯着新鲜的奶油那样围着她转的时候,我基本上没怎么主动跟她说过话。只是偶尔邮寄物品或去她那里领取邮件的时候才礼节性地打个招呼,多余的话基本没有。谁知道我的冷漠反而极大刺激了她对我的好奇。她似乎总是有意识地找合适的机会和我搭讪几句,但也许是听到了太多的关于她的绯闻吧,我对她的热情似乎还是那么平淡,那么坦然。
见我不冷不热的态度,凯西似乎并没有就此止步。她多次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特别喜欢吃日本料理,说希望我能请她出去吃一顿日本鱼生。开始我没有理会,但后来说的次数多了,我就感觉到了少许的不自在。总有点欠了别人账的感觉,先别说是位姑娘找你吃饭,就是个男同事多次开玩笑说让你请客,时间久了你也不能置之不理吧。有些人就是这样,他们总是用他们的好意思,最终绑架了你的不好意思。最终我让了步,同意有一天周末下班请她出去吃一顿日式料理。公司出门不到十分钟的路口右手边有一个日本料理,我们公司招待客户的时候也在那边请过几次客,那里的寿司和生鱼片确实做的非常地道。
晚上五点半我和凯西一起来到了那家日式餐厅。不知怎么搞得,原本是我请人家吃饭,可当时自己的心里却噗通的厉害。毕竟这是在纽约,毕竟这是和一位年轻的女人一起用餐,毕竟这是孤身在外远离了家庭。总之,心里七上八下的像揣着几只小兔子。
凯西似乎对这里比我熟,她和服务生不停地打着招呼,看上去没有丝毫的陌生,我猜想她应该是这里的常客? 或许公司的不少男士都曾在这家餐厅被凯西“宰”过。寿司和生鱼片被端了上来,本就五颜六色的各种深海鱼肉,再配上、紫苏叶、薄荷叶、海草、生姜片、细萝卜丝等配饰,红黄绿白搭配起来非常漂亮,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主菜上来不久,服务生端来了事先烫好的二壶日本清酒。凯西没有丁点的客气和做作,不停地将生鱼沾着芥末和日本酱油大口地吞下去。三杯清酒下肚以后,凯西打开了话匣子。
“你知道么,公司里这么多男的天天围着我转,都在打我的主意。”我真的没想到她竟跟我扯起了这个话题,而且说的是那么直接那么突然。“我只是注意到了每天经常有人跟你聊天说话,别的我一概不知,真的!”我这么说还不是故意不接她的话茬,我说的的确是实情。“丁总也是个老色鬼!”她跟着又甩出来一句。其实听她说这个的时候我并没感觉到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丁总的好色公司基本上尽人皆知。其实据我观察,丁总可能是年纪大了吧,似乎对女人也没动过什么真格的,就是总喜欢在女人身上“上下求索”,但凡天津外贸公司的女士来纽约,基本都逃不掉丁总的“魔掌”,差不多都被丁总像长辈爱晚辈那样“善意“抚摸过。
“我在公司不仅要对付周边的那些打我主意的臭男人,还要防着丁总这个老色鬼,回家的时候还要应付我那个道貌岸然的叔叔!”听到这,我基本上从凯西的口中证实了她被她叔叔骚扰的传闻。不过她喝酒时讲的这些话基本都是她的一面之词,对于我来说既没有办法证明,也没必要证明,甚至我根本就没有想证明这个事情,所以不妨干脆给她个耳朵吧。
一个小时过去了,酒也喝的差不多了,整个用餐时间,我基本上像一个教堂的神父,在听她诉说着心中的苦闷。北京电影厂的故事,国内男朋友的故事,叔叔如何带她来纽约的故事……
时间就这样在凯西的一个接一个的自我介绍的故事中一分一秒过去了。此时,凯西又叫了一壶酒,她脸上已经泛起了红晕。此时的我一点醉意都没有,因为每次凯西跟我碰杯的时候,我基本都是轻轻抿上一口,凯西则是一饮而尽。
说话间三个小时过去了,时间到了晚上九点了,也是我必须回去的时候了,因为从曼哈顿返回新泽西我们住的地方,必须搭乘经由纽瓦克返回的火车。九点半以后那个火车就停运了。我礼貌地付了帐,起身和凯西准备道别。
凯西似乎很不情愿离开,她有点喝多了,起身的时候身子有些踉跄,我赶紧过去扶住她,她顺势挽住了我的手臂。走出餐馆后,她推说头晕让我陪她走到地铁站,我知道她每天都是乘坐地铁返回法拉盛她的住所,今天正好我没了班车,也只有先乘地铁到中央车站倒火车回去了。
到地铁站的路其实很近,但那天似乎走了很久,走几步她就要停下来说几句。“你难道一点都不喜欢我?”说话的时候她的眼神迷离中似乎带着泪。“公司里喜欢你的人太多了,我想不缺我一个吧!”我的话语中带着少许的不耐烦。再晚的话我恐怕真的要误车了。“告诉我,告诉我,是否有那么一点点,一点点呢?”“听了你的不少事情,我感觉你挺不容易的。”“今晚别回去了好么,我再跟你说说话,找一个地方,别光听我的,说说你的故事。”此时我的手臂被她紧紧地挽着,感觉她似乎今晚并不想回家。
正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眼前有个年纪约有50多岁穿黑色风衣的人径直朝我们走过来。“凯西,赶紧跟我回家!”我猜想这应该是她叔叔。看见这个男人走近了,凯西挽着我的手居然松脱了。“您好,我是她公司的同事,凯西有点喝多了,我顺路送她来地铁站。”我知道他看见了凯西挽着我走路,感觉有必要做个解释。“谢谢你了,把她交给我吧!”来人伸手过来要扶凯西被她挣脱了。我见这个情形,知道自己可以撤了,于是跟凯西道了别,大步朝地铁站走去。
还好,赶到中央车站后不到2分钟终于搭上了最后一班到南橘子城的火车。四十分钟的车程,我脑海中似乎还重复着凯西吃饭时讲到的那些故事。想着想着,我想明白了,上班班车上大家关于她的话题都是出自她的口,也许她跟公司不少男人讲过同样的故事,也许地铁站的一幕不止发生在我身上,也许很多人都未曾在那个关键时刻撞上她叔叔,也许那个男人根本就不是她叔叔,也许…..伴着一连串的问题,南橘子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