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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兵故事87 回国创业6 《阴谋与算计》
接到天津大学电子系软件开发完成的书面通知后，我心里虽然有些忐忑但还是满心欢喜，毕竟这悬而未决的事情总算有了盼头。转天一早来到公司立即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利津公司的总经理王志刚，王听到这个消息后也很高兴，随即马上抄起电话向李处长做了汇报。“李处长怎么说？” 王给李处长的电话刚放下，我就着急地问他。因为我已经憋了好几个月，似乎多一天都等不了了！志刚告诉我说处长此时正在主持一个会议，说下午到公司来一起研究一下，看看后续的事情如何跟进。
午饭后还没到上班的时间，李处长就过来了。他先问了问软件研制的经过和现状。其实这三个月以来，我几乎急得火上了房，但李处长身为这个项目的总指挥，却冷静的让人感觉有点不可思议。这么好的一个项目，一切都准备的那么充足，就为这个美国产的软件几乎一切停摆。按理说他应该比我们还急才对啊，因为这毕竟是李宝金局长亲自抓的项目。但无论从他讲话的言语中还是从他的表情上，我几乎找不到任何急切的痕迹。这些还不算，主要是这三个月以来，李处长压根就从来没有过问一句软件研发的进度。
既然李处长现在关心软件的研制过程了，那我就跟领导汇报一下吧。于是我跟他简要介绍了软件的整体研制过程，以及每次到天大检查进度均发现进展不顺的情况。“他们真的弄出来了？”他这么问我似乎对软件开发整体完成并等待权威部门上门验收的事实表示怀疑。“是的，公司已经收到了天大电子系的书面通知。”说着我随手将那份书面通知递给了李处。“那这样吧，公安部和安防协会的专家我来联系，如果没什么变化，你通知天大下周一上午10点我们到现场。”
周一上午，我和王志刚带着孙锴一起早早来到了天大软件鉴定评审会的现场。 半个小时之后，李处长带着几名北京来的安防网络专家一起也抵达了现场。此时赵教授的几个得意弟子都在实验室里上上下下地忙活着，做着各种测试前的准备工作。因为是评审鉴定，所以现场的气氛感觉相当紧张。
十点四十分，随着赵教授一声指令，软件评测正式启动。按照整体程序安排，软件评测工作主要分为三个部分。第一是软件的安装，启动与调试运行，第二是研发人员向参加评测的专家系统介绍报警软件的结构与功能。最后是模拟触发各类报警，以验证软件是否工作正常。
第一部分工作进展很顺利，工作人员取出复制好的软件光盘开始安装。现场共有两台IBM服务器，软件必须同时安装在二台服务器上，然后通过与此连接的工作站电脑主机录入部分数据，以此检查和比对两台服务器的数据库看看是否可以完成数据实时同步相互备份。作为网络版报警软件，实时更新数据并绝对保证两台服务器的相互备份至关重要。经过大约十五分钟的检验和测试，终于完成了第一部分的测试工作，此时专家都在评测单上打上了三个满意的对勾。
第二部分的工作主要是介绍软件的功能，这个部分相信没有任何人比我和孙锴更明白的了。于是经过专家和赵教授的同意，这部分工作就由孙锴负责。对孙锴我可以放一百个心，他不仅聪明好学，而且口齿清楚，多重要的事情也可以不慌不忙地解释的非常清楚明白。随着应用软件一层一层被打开，软件的使用功能被逐一展示出来，只见孙锴娴熟地敲打着键盘并用鼠标在各个界面做着切换，行云流水般地完成了软件各种功能的介绍。
其实这个过程对参加评审会的那些专家来说可能听起来比较新鲜，但对我来说几乎就像重新再看一遍曾经看过无数次的老电影一样。一年多来的调试我基本都在场，我几乎能在大脑中同步孙锴下一步需要说明的内容和动作。理由十分简单，因为这根本就不是新开发的软件，完全就是一个美国SIS软件的孪生版！说实在的，花二十万雪花银，弄个山寨盗版确实让我心疼，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明知是被这位赵教授敲了竹杠，可我还要充着大头叫好！
第二部分测试完成后，紧接着就是软件功能实测的第三部分内容了。如果把前二部分内容视为演习和阅兵，那接下来的部分则是真刀真枪地比活了。这临门一脚也是最终让专家点头签字的关键一步。如果这部分遭遇了“滑铁卢”那前面的一切最多只能被人耻笑为花拳绣腿。
当时我对最终是否可以通过公安部和安防行业协会的鉴定确实没有足够的信心。因为我在软件“开发”的三个月里曾经多次来到赵教授的实验室，几乎没有一次过来是满怀信心离开的。虽然每次赵教授和他的助手都反复告诉我不要担心，我还是感觉一点底都没有。他们说软件开发的阶段测试就是这个常态，最终一定会按时按质完成合同规定的开发项目。
不管最终什么结局，不管是甜瓜还是苦果，事到如今都到了必须面对的时刻了。软件实验成功固然皆大欢喜，纯国产软件上马，消灭了原有无聊的杂音，项目得以向前继续推进，我们可以按照下一步的计划，搭建安防网络，开拓市场，轰轰烈烈将这个项目进行到底。当然还要自己继续勒紧裤腰带，往外掏腰包，将另外百分之五十的软件开发尾款拱手交给赵教授。事实上事到如今，花钱现在已经不是问题了，毕竟从自己开始筹备这个项目以来花掉的钱已经大大超过报警软件的开发费用。可万一软件研发最终失败了呢？接下来后面又该如何继续？我突然感觉浑身发冷，不敢再往下多想了。
最终实验开始了，模拟报警的一个紧急键按了下去了，此时我相信天大的赵教授肯定是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他们一定也做了无数次模拟报警测试了，否则也不可能大着胆子让我们过来参加评审会。在我的想象中，即便是出现故障也不可能发生在首次报警。否则，这知名的学府，堂堂的博士生导师丢人就丢大了。我心里一边想着一边暗暗祈祷着。
然而接下来事情的发展让我们所有人都大失所望！第一次实验报警软件就卡了壳，模拟触发报警的数据就是不在工作站主机的界面上显示。等了好一会儿，赵教授才尴尬地命令他的学生再次触发模拟报警的一个红外探测器， 没想到这次更丢人，这么简单的一个数据居然让服务器彻底瘫痪了！
我用余光扫了李处长一眼，那两道浓黑的眉毛几乎在相互对掐，两位公安部的安防专家边喝茶边冷冷地在一旁看热闹。赵教授则急出了一头白毛汗，几个助手也前后忙活着。赵教授这回自己重启了服务器，再次测试报警，又再测死机！
“这就是你们研发的报警软件？”公安部的大员终于发话了。“现在是在测试阶段，根本就没有什么用户数据，也没有大量的信息交换，这个阶段就出现服务器连续瘫痪，我看不用再检测了，这种软件根本不能通过使用标准。”就这样赵教授研发的软件被公安部安防协会的警官当场宣判了死刑。
这回算是彻底演砸了！说句心里话，对于这个软件无法通过检测或在以后的运行过程中出现问题我确实有足够的心理准备。事实上美国SIS公司的软件研发至少用了三年多的时间，而且投入商业用途后也经历了近六七年的运行检验。赵教授临时拼凑的草台班子想通过三个月的“大跃进”就能搞出一个这样的产品来，可能性并不是很大。
软件评审会就这样在极度失望的气氛中结束了。开车出来的时候，王总让说要招待公安部来的评审专家吃饭让我一起陪着，我推说有事先走了。我需要自己冷静一下，想想未来的路该如何走。那个周末我没有休息好，晚上躺在床上一直在不停地“烙饼”。
周一上班后，李处长让王总通知我去他办公室谈事儿。我猜他会和我谈一下软件研发失败后的打算，是继续开发，是换一家新的软件研发公司，还是……?
然而让我万万没有料到的是李找我谈话的内容几乎和软件研发没有丝毫的关系！“小马，为了更好更快地推进这个项目的实施，局领导决定再引进一家项目合作伙伴，负责未来用户工程安装和设备服务。”乍一听这话让我心中的火嗵的一下顶到了脑门。“安装不是由我负责安排么，相关人员的业务培训我们都早在半年多以前都完成了啊？”我带着不满的情绪责问道。李处长好像没听到我的质问一样，接着往下说：“这家公司的老板原来是市局的一个民警，早年去了美国加州。他们公司有实力负责未来的全部安装和维护工程。”听他言之凿凿说这些的同时我似乎是被闪电击中一般地震惊。“我们公司已经为未来的工程安装，网络服务和监控服务做了近两年的准备，而且也和加拿大DSC公司谈好了独家代理的协议……”我话没说完又被李处给堵了回去。“这是局领导定的，那家公司必须进来，否则你就出局！”李处长的话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高压和强权态势，没有半点回旋余地。我当时愤懑至极，面对强权，有话说不了，有理讲不得，真真的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当时我确实不知道那家公司是什么来头，一直到事情过去十八年以后我才彻底弄清了整个事态发展的脉络。当时要挤进来的这家公司叫天津泛美科技发展有限公司。事实上这家公司是1998年的四月末才拿到的营业执照。该公司的法人叫王新沪，上海人，早年也是天津市公安局的干警，王新沪当时和李处长同为市局行政处办公室的同事，彼此非常要好。后来王自动离职，下海经商，后来又去了美国加州，依靠原来国内的一些政商关系做买卖挣了大钱。
上海人的算计与精明再加上他多年经营政商网络的经验，很快从李保成处长那里知道了天津自动报警中心这个绝好的项目，于是立刻开始了上下勾连的钻营活动。由于当时这个项目已经到了实施推进的阶段，而这位王老板虽然手眼通天，但总需要一定的时间寻找关系牵线搭桥，于是李处长为了给这位老朋友预留出活动关系的时间窗口，私下里编造舆论，设计了一个所谓报警网络不能使用美国软件的谎言。
于是就有了后来的软件开发，有了我被逼无奈再投资研发软件，有了我和天津大学的合同，有了后面研发失败的悲剧。 就是这么一个精心策划的阴谋不仅让我白白损失了十万元的真金白银，而且失去了三个月颇为宝贵的项目推进时间，更为惨烈的是，泛美的王老板借此挤进项目，令我彻底失去了对这个项目的主导权！
这么打个比喻吧，我曾经是一个农夫，找到一块荒地，后来辛辛苦苦开荒播种，经过辛勤的耕耘，地里长出了麦子，然后我又将收获的麦子打成了面粉，发面做成了馒头，就在热乎乎的馒头马上出锅的时刻，一只黑幕下伸出来的手居然端走了我的锅！
再往后我知道了更多关于那家公司的内幕，据说利用李保成处长为他争取的三个月时间，他最终找到了当时刚刚退下来不久的吴振副市长的亲戚并很快通过这个亲戚和吴建立了关系，于是泛美的老板王新沪给吴老写了一封求助信，吴老又将此信转给了时任天津市副市长兼政法委书记的宋平顺，宋又将此信批给了当时的公安局领导。于是乎，王愣是通过李的高压介入了这个项目并最终挤进了利津公司自动报警中心这个炙手可热的项目，同时也硬生生地从我手里拿走了两项最重要，也是最有商业价值的业务；一是设备的采购权，二是随之而来的安装工程。
此前对于社会上经营政商关系，通过官商勾结获取暴利的事情只是道听途说，并无亲身体验。没想到这回却让我从头到脚看了个正着。本想回国踏踏实实把这个项目做好的我，此时竟成了躺在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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