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震惊魂40年
三、踏入军营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这篇漂得更远了,还得慢慢往回拉,不过,相信我慢慢是能拉回来的。是不是人上了点岁数,就像牛一样喜欢“倒沫”呀!由于杂事太多,老是坐不下来写,写得也是杂乱无章,没有条理,想哪写哪,漫无边际。)
3月2日傍晚,十几辆大解放把我们从唐山拉到了一个山窝窝里,分不清东西南北,也不知是什么地方。在我们到之前已来了很多新兵,后来知道,我们这批新兵来自五个省市:有广东琼海县(现在的海南琼海市)、湖南常德、河北石家庄、北京和我们山东的。晚饭后开始点名分班,我们这些只当了一天的新兵班长,一分班就变成了副班长,排队站在最后,开饭的时候,带领两个新兵负责去打饭。班长都换由老兵担任,主要负责训练。把五个省市的兵全部打乱,混合在一起重新分班。我们班的班长是73年江苏武进的老兵,姓什么忘记了,只记得高高的个,长得挺精神。分完班,各班长把自己班的兵带到各自的寝室,一个房间(两间)住一个班,全是两个条凳担一张木板,铺一个薄薄的褥子。安顿完以后,班长说:大家坐车很辛苦,都好好洗洗,打点热水烫烫脚,早点休息吧。我记得很清楚,有一个琼海的兵,又黑又瘦,打了盆热水,先洗脸后洗脚,然后又用发的绿瓷缸子舀盆里水刷牙,被班长发现及时制止。一开始我们说话他听不懂,他说话我们更听不懂,有时候是连说带比划,实在不行就在地上写字。遇到认字的还可以,可我们那年代的兵文盲也不少,我就经常替我们公社的几个不认字的战友代写家信,最后他们的工作岗位,大部分分在了警卫连,或各单位的炊事班,后来不少都改了志愿兵。
当年新兵连的伙食很差,不像现在大米白面红烧肉紧吃,要吃65%的粗粮,小米、高粱米、棒子面(棒子渣)是主食,大米也都是南方的两季稻三季稻,米粒又长又细,叫线米,还是多年库存的,很难吃,就这也不是每天能吃上一顿,一般都是吃二米饭,就是大米和小米混在一起蒸米饭。馒头也不是每天能吃上,都是用棒子面蒸发糕吃,甜不几几,很难下咽。最难下咽的还得说是高粱米,看着红乎的,圆乎的,可吃到嘴里却难以下咽,卡嗓子。记得第一顿吃高粱米饭,一个广东兵,上去就盛了一碗,他们哪见过高粱米(说实话我长这么大也是第一次见),一口吃到嘴里半天没咽下去,伸了好几次脖子好不容易才把这口饭咽下。那也得坚持吃,训练强度这么大,不吃哪行。还真有一些兵不知是想家还是饿的,夜里躲在被窝里偷偷哭。这都是过去困难时期的事了,不提也罢。
后来我们就投入了一个半月的新兵训练,也知道了新兵连呆的地方是遵化场站的三营区,是72团的团部,但到现在我也没搞明白的是,平时72团空勤、地勤住着都很紧张的地方,一下进驻这么多新兵,他们72团的人当时都去哪儿了?那年代,经常有部队去福建前沿轮战,后来我推测,是不是72团去轮战了?一想也不对,因为当时72团是训练团,不是战斗团,也就是刚从航校分来的飞行员要经过72团进行过渡训练后,才能再分到战斗团。这都是后来瞎琢磨的事,什么原因到现在也没弄清楚。三营区在羊角山阴面的一个山窝里,山下不远处有个村庄叫南阁老湾,据说这里不知在哪朝哪代出过一个阁老,所以叫阁老湾。早上在三营区九、十点钟还见不到太阳,离中营区大概有个三四里路远,周日我们就步行到中营区去洗澡,顺便可以到军人服务社买点东西。我们平时训练是在山南面的一号口进洞库的跑道上,要从三营区穿过一个山洞才能到一号口。山洞里没有灯,洞长大概有七八百米,洞打通后好像也没再做什么处理,石头都呲牙咧嘴地在那里长着。里面很黑,好像就班长有个手电筒,每天两次来回四趟。训练刚进行了三四天,我们班长的嗓子就哑的哈不出声了,整个一个多月的训练口令就全让我这个新兵代替了,真真正正地过了一把“司令员”的瘾,幸亏上高中的时候在班里当过体育委员,有点基础,不然现学现卖都来不及。
新兵连到了后期,有一天我们在瞄靶训练,我正在聚精会神地瞄着靶,忽然在我背后有人问:你是姚念龙吗?我扭头一看,原来是一个中等个头,身材稍胖的中年军官,旁边还跟着新兵连的连长,我立马起身立正回答:是,我是姚念龙。新兵连的黑板报是你画的?我回答:是!(入伍之前,接兵的唐排长到谷亭完小看过我画的“反击右倾翻案风”的漫画,所以到新兵连就让我出黑板报)你在家还当过老师?回答:只当了半年,还是教小学。哦,没事,你接着训练吧。说着就去找别的新兵了。后来知道此人是师军务科参谋,叫毛鸿福,山东人,我参加了机要工作后还知道他原来也干过机要,后来改行做了军务参谋,那天去新兵连是为师机关选兵。
当年凡是被选为师团站机关兵的都要下连锻炼,我被下到场站警卫连牛门口军械库站岗,同时去的还有一个老乡叫袁运启,他后来去了场站卫生队,胆子特别小,他偷偷给我说,晚上站岗他从来没出过岗亭,半夜听到山上各种鸟的怪叫声吓的直哭。80年他复员后就再没见过面,也没有他的消息。军械库在半山腰,往上去有个山头(山头名字叫什么想不起来了),是遵化场站那片比较高的一个山头,上面是通信三连的一个导航站。夜深人静的时候山里面其实并不安静,各种鸟和动物的叫声此起彼伏,遥相呼应,有的叫声听的让你头皮发麻,浑身发瘆。山坡上高低起伏的坟头随处可见,不时还有一些小动物从你脚下突然穿过,胆再大的一弄好也能把你吓心惊肉跳。不过,那时的天很蓝,空气也很清新,赶上夜间上岗你就可以尽情地去数那天上的星星,可以穿越时空与嫦娥窃窃私语,还可以尽情地去想家,想母亲地锅熬鱼时贴的米面锅饼……。有一天晚上我站岗,大概是夜间十一点多钟,就听从山下走上来几个人,我立刻警觉起来,也有点紧张,心想这么晚了哪来这么多人,我大声喊:口令!他们边上山边说话,可能没听到我喊口令,继续往上走。这时我想,我再喊口令他们如不回答,我就鸣枪示警。紧接着我又大喊一声:口令!边喊我边拉枪拴将子弹推上了膛。不知他们是听到我喊口令了,还是听到我拉枪拴的声音了,赶紧说,我们是山上引导站的,去中营区看电影了。从军械库到中营区要有十几里路,看完电影走回来也得一个多小时。我坚持喊:回答口令!心想,回答不上口令我是不会让你们上山的。其中一个人回答上了口令。虽然回答上了口令,我仍然与他们保持一定的距离,又问了几句话,才放他们上山。虽是虚惊一场,心里也是着实嘭嘭跳了一阵子。第二天向班长汇报了此事,班长说你处置的很对,还在班务会上表扬了我。
我身后的这几间窑洞就是牛门口当年我在这站岗的时候住的,左边这几间是厨房,右边几间是战士的住室。当时没有围墙,我身后栽树的地方是警卫班的菜地。因这里我走出新兵连的第一站,所以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很熟悉,也很亲切。去年我回老部队的时候,一到这里我就赶紧喊停车,在这里流连了一会,拍了张照,看到这人去楼空、面目全非的破败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40年前的这个时候正好是我在这站岗的时候,当时(4月中旬至6月中旬)我在这里工作生活了两个多月,现在回想起来就像在眼前一样。(拍摄于2015年大年初四)
(待续)
2016-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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