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灵丘的大山里当兵,日子过得特别慢。不知道今后的生活怎样,更不知道未来的命运如何,报务值班熟悉了之后,按部就班的日子让我有了不少闲暇的时间。为了利用时间,更为了充实自己,我曾尝试着学点文化知识。希望让学习的动力点燃自己的激情,让目标和兴趣驱动生命的车轮。
记得刚到北空训练营之初,新兵班的班长是位来自山东济南府的才子,虽然他只带我们很短的时间,但却对我后来的学习精神产生了深刻的影响。班长叫董文峰,济南口音,为人谦和,写的一手漂亮的蝇头小楷,讲话逻辑性强。新兵连的空余时间里,他会跟我聊一些哲学的话题,唯物论、唯心论、辩证法,精神世界和物质世界,后来还给了我几本山东大学出版的《文史哲》杂志。
受他的影响,来灵丘之后我曾有一度想学习哲学。但这个小小的县城,基本上买不到什么像样的哲学书。整个县城只有一个新华书店。记得有一次在那里偶然发现了一本大块头的硬皮哲学书,名字好像是《路德维希.费尔巴哈德国古典哲学》。喜出望外的我差不多花了半个月的津贴费,咬牙把它买了下来。估计那本书到我手里之前,已经足足在这家新华书店的书架上“酣睡”好久了。后来由于那本书的内容实在是晦涩难懂,它最终成了陪伴我在灵丘入伍生涯的一件摆设,那本书我一直带着,直到复员前感觉它放在行李中实在是太重,才把它悄悄地扔到了老乡的庄稼地里。
“哲学梦”破碎后,我对学英语有了兴趣,最终将它当成了自己的学习目标。有时自己会背着人偷偷的练习英语,电台值班无聊时,偶尔我也会打开一台7512收报机,听听里面的外国人说英语。虽说里面叽里咕噜地听不懂吧,但多少也可以培养点所谓的语感吧。
当然上述这个行为,按当时部队电台值班规定是绝对不允许的。那时我们连曾经有一个来自福建的报务员,就是因为电台值班的时候,悄悄地改了频道,偷听地方小曲儿,被连里抓了个正着,结果为此背了个处分。但那个时候,我的狗屎运还不错,基本每次“偷听地台”均能化险为夷平安无事。
为了学习外语,我经常在熄灯后,自己弄个手电筒在被窝里悄悄地看英语书。后来连里让我担任文化教员后,我可以打着备课的旗号,可以堂而皇之地在熄灯后看书,写笔记。那时候,学英语有些痴迷,虽然不知道学这些洋码子对自己未来的发展和人生轨迹有何作用,但还是对英语学习投入了相当大的热情。
当时除了战备值班,固定的时间训练收发报技术之外,连里会经常组织我们集体劳动,掏粪,种菜,清理猪圈,连我们一连营房四周的围墙记得也是连长带着我们一起干打垒砌起来的。冬季到了之后,作为集体劳动的一项重要内容就是不定期组织全连战士到地库里折腾连里贮存起来过冬吃的大白菜。
入冬之前,连里来了不少大白菜,有些是上级调配供应给我们连队的,有些则是入冬前连队自己菜地收获的。到了冬季灵丘的气温过低,白菜很容易上冻。为了保护这些连队里冬季的当家菜,连里将它们都贮存在了连部附近靠近篮球场的地窖里。
菜窖里贮存白菜固然可以防冻,但由于里面空气潮湿,闷不透风,成垛的白菜堆放在一起,时间放久了会出现不少烂菜叶子,这些腐烂的叶子如不及时清理,成垛的白菜就会慢慢腐烂。为了减少损失,连部会组织我们全体战士义务劳动,下菜窖倒腾白菜。
折腾白菜是个比较让人讨厌的活,你必须忍受着烂菜叶那臭烘烘的味道,下面阴冷潮湿,阵阵寒气直逼骨缝。更受罪的是由于菜窖里高度不够,你只能蹲着干活。蹲久了两腿发麻,站吧,有直不起腰来,于是你只能弯着腰歇会继续干。
有一次,菜烂了许多,大家干了很久都没有休息,我感觉累了,就悄悄躲起来看看家里给寄来的英语书。这个菜窖大概是利用早年开挖的防空洞改造而成的,里面拐弯抹角的,加上码得很高的白菜垛,经常有视线看不到的隐蔽处。大家最终干完活都离开了菜窖之后,我大概是因为地下缺氧所致,竟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过了好一阵子,有人发现我没上来,才想起来下菜窖里找。估计那当时的我,已经由于缺氧有点昏迷了,出了菜窖,上来一过风,头像爆炸似的剧痛。大冬天,我几乎半躺在篮球场上的黄土地上,过了好久头疼的症状才逐渐消失。
多年以后,回想起这段经历,记忆中似乎带着几份幽默。一个来自天津战士,为了学习外语,差点在山西雁北灵丘的大山里,见了马克思。好多年以后,我回到地方,一直坚持着学习英语。后来又凭借当年学英语的老底子,自己考学,读研,最终沾了英语的光,为自己以后的人生和发展之路奠定了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