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年11月8日,浙江省新昌县180多位适龄青年,响应祖国召唤,穿上绿军装,胸戴大红花,在新昌县电影院召开新战士入伍欢送大会,会上地方政府领导鼓励大家在部队要严格要求自己,积极为部队建设作出贡献,学好军事技术,保卫祖国、保卫家乡,时刻准备献身。新战士家长代表也上台发了言,他们鼓励子女在部队要积极要求进步,不要为家里担心,要为家乡人民争光。最后,新兵代表董力平同志上台表决心,他说:我们全体新昌籍战士一定不辜负党和政府的重托,不辜负家乡人民的厚望,苦练杀敌本领,学好军事技术,保卫祖国和平,维护祖国统一。请父老乡亲放心,我们一定交上一份满意的答卷。
11月8日下午,在地方政府敲锣打鼓的欢送下,雄纠纠气昂昂地踏上北上的列车,在火车上发给我们的干粮是新昌产的经济饼,当时的价格是每个4分,每个人10个。我是新兵四排十一班的班长,章国龙同志为副班长,原新溪公社、岱石公社及桃源公社等十二位新战士编为一个班,接兵排长是山西的吕宏斌。
火车时开时停,第二天晚上到了徐州兵站才吃上第一顿热饭,因为火车停留时间只有十分钟,每个班由班长带队,副班长最后,要以最快的速度打好饭菜在火车上吃,没有饭盒用茶缸。虽然没有经过训练和教育,但大家还是很有次序,因为我们中间大部分是应届和历届高中生,有的考大学才差几分,没有录取才投笔从军,所以,守纪常识还是懂一点的。白天用餐都是干粮,第二次用餐在济南兵站,也是个晚上,到后来大家实在吃不下干粮,这些燥呼呼的经济饼。在火车慢行的过程中将干粮扔给铁道旁的过路人及小孩。
11月11日夜9点多到了天津北站,在新昌只穿单衣薄衫的秋季,而在天津需穿绒衣绒裤了。一下火车就点名站队,火车站台上是一些没过脚面的水泥粉末,大概刚卸过水泥。整列火车都是新兵,待一下火车,站台上满天灰尘。接兵首长一声解背包坐下,把崭新的被服放在水泥粉末上深感可惜。但给我第一印象是军人必须服从命令。后来一个新兵班的战友们也分开了,大家按名册奔赴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六军这个钢铁集体。
解放牌汽车一路颠簸驶出市区,在市区因车速慢还可以看看夜景,到了效区速度加快,大家冻得直抖擞。到了六团六连,看到营区阵地上有四门大炮(另外的四门去昌黎打靶)用“麻袋”裹着,当时心就凉了半截,因为接兵首长曾讲过,我们这批兵是到机场的,雷达部队的,汽车连的,修理所的,压根没提炮兵,而我却到了炮兵连甚感灰心。
11点多下了汽车,放下背包后发了饭盒和大衣等,列队去食堂就餐,炊事班做的是面条,这部队的第一顿饭不仅张得象糊状,而且还有烟火味道,胡乱吃了些后就熄灯睡觉,由于火车坐了三天三夜,耳边就是吭锵......吭锵的火车声,一夜没合眼,第二天5点才有些迷糊,可一层急促的起床哨将大家拉出温暖的被窝。
新兵班长是山东青岛的马鲁宁,他由于某种原因是从航校淘汰下炮兵部队的,首先教我们整理内务折叠被子,第一次见班长示范,他将被子折叠成“豆腐块”很感新鲜,然后大家就七手八脚自已动手,可再怎么下功夫也没班长这样叠得好看,练习几次后他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就让我们停止叠被,准备出操,第一次出操是乱七八糟的,噼哩啪啦活像国军吃败仗后逃命,有个河北兵还在队伍里哄笑被班长一顿臭骂,操练完毕就听哨洗脸刷牙,然后就餐。
早餐是咸菜窝窝头玉米糊,第一次见到窝窝头黄灿灿的以为是鸡蛋加面粉做的,一拿就是三个,而那玉米糊也以为是“鸡蛋汤”呢。刚到的新兵不懂规矩就抢“鸡蛋汤”,有的把棉帽也弄到行军锅里去了。啊呀!当初看了真的好笑,拿到窝窝头送嘴里一尝,都是粗玉米粉做的,有的甚至玉米还有整粒的没有辗碎,我马上吐了出来,班长看到我的模样很好笑,问:南方兵吧?那个省的。我操着半洋半土的普通话说:浙江省绍兴市的。因为我说新昌县的怕他不知道新昌在那里。家里没吃过这个吧?我只是点点头。又是胡乱吃了些后就训练队列。没几天从家里带的土产等与老兵们一起消灭光了,唯一还有宁波产带过滤嘴、薄荷型的“冰山牌”香烟一条,但也总是大大方方拿出与老兵们一起共享。
后来,不是训练队列,摸爬滚打加瞄靶,就是学习三大条例,晚上还学习老三篇和毛主席语录,班长让我们挨个念一段,每当轮到我还把语气表达得很好,他就让我多念几次,当时大家都喜欢表现自己,同班新战友见我多念几次也有些嫉妒,当然,那时很天真,也想作秀,喜欢表现。周六要总结一周来的学习和训练情况,但总说自己这不行那不好,没有一个说自己好的,当班长表扬自己时,口上不说心中可得意了。
记得一次“偷”馒头让班长骂得狗血喷头。那是入伍一个月以后的事,这天领章帽徽发了下来。因为老兵都去昌黎打靶,只有新兵班长和几个留守老兵,那天晚饭又是窝窝头玉米糊,从老家带的土产也让大家一起消灭光了,肚子整天感觉唱“空城计”,晚餐时看到蒸笼里有几笼是白面馒头,留守老兵和新兵班长们吃剩后还有十来个,我与老乡吕新华一阵叽哩咕噜的新昌话后,二人约定去“偷”老兵们吃剩下的馒头,我想今天戴上领章帽徽了,反正都戴领章帽徽的谁也分不清谁,想着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拿了两个装在饭盒就若无其事朝宿舍走去,这吕新华见我“偷”馒头成功,也去拿了两个,可这小子命运不佳,让一个广东养猪的老兵见到了,马上告诉了班长,这下我们倒霉了,虽然没看到我“偷”,但我还是主动承认“偷”馒头的事实,并且只好乖乖地把馒头送去炊事班,然后召开了班务会,我俩在一个班挨个作了检查,三言两语还不行,一定要深刻。说实在的肚子饿吃不下窝窝头玉米糊,想吃个小麦面粉做的馒头都那么难,想想非常委屈,但我没流眼泪,而吕新华他哭了。一小时后班务会结束,班长说明天还得写书面检查交给连里,我与老乡吕新华在方便时他说想跑回家,部队太苦了,家里即使有时吃玉米粉也比这弄得好吃。我说:坚决不当逃兵,这要受军法处置。就是现在后悔不该将火车上发的干粮扔给铁道旁的路人和小孩,否则比那窝窝头玉米糊强百倍。
“偷”馒头之事,是我在部队干的最臭的一件事,当然也是最后一件臭事。
转眼间新兵连已快三个月,这期间感觉睡觉眠时间太少,几乎每晚都搞紧急集合,二个晚上要站一次岗,记得最多一晚搞了七次紧急集合,连二次、排二次、班二次、最后一次是睡下已近三点,因为我们中间有几个抱怨紧急集合太多了折腾人,解背包睡觉时说了几句被班长听到,所以班里又组织来一次,每次紧急集合要在炮阵地上跑上几圈,所以第二天在炮阵地上可以拾到牙膏被踩烂的,牙刷被踩断的,我还捡到过一条腰带;不怕您笑话反正掉什么都有。
老兵们从昌黎打靶也回连队了,伙食也开始有大米饭和白面馒头了,但气温感觉越来越冷,训练场上的雪有齐膝深,我们还是扫开雪扒在地上训练瞄靶,特别是我们气候温暖、生活较充裕的南方兵,到了零下十多度的北方(天津),在气候和膳食方面甚感不适,训练队列时不让穿棉鞋戴手套,只能穿解放鞋走正步,所以我们有几个脚手都生了冻疮。
经过新兵连三个月的艰苦集训,真正的磨练了我的意志,这世上只要当兵的苦能吃,就没有什么办不成的大事,所以我认为当过兵的人最能吃苦。三个月训练结束时,那晚大家站在操场上点名,被点到的是机动兵去了汽车连、修理所或团部警卫排。吕新华被分到了汽车连,老乡们各奔东西分到各连队。我分在六团六连八班任100MM一炮手,结束的前一天有个摄影师好象知道我们心思似的,来新兵连拍照片,上图为我在部队拍摄的第一张照片,寄给家里时,母亲来信说我瘦多了。虽然这些经历已过去二十六年了,但现在回忆起仿佛就在眼前。
我在写此博文时,被儿子看到说:想不到老爸还有如此经历,批评我不该扔干粮,不该“偷”馒头。哈哈......亲爱的战友您有类似经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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