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出征前的不白之冤!
部队回到了营房,战前的准备工作和军事训练更加紧张了。
当兵过的人都知道,部队有没有战斗力取决于连队的政治和军事素质。这是早在红军时期,毛泽东在井冈山提出并规定了:“支部设在连上”的根本原因。连队是由班、排组成的,这个连的战斗力如何,关键是看“班”这一级最基层的机构。我们连九挺14.5四管高射机枪则九个班、两个驾驶班、一个炊事班,共12个班。部队在行军途中,班长对牵引车和驾驶员行使管理和领导权。
我在的这个班,在我到任之前是一盘散沙。这种14.5高机班的编制,最少6个人,最多时也超不过10个人。老兵油子也好、新兵蛋子也好,都在青年军人之列,全都是好样儿的。哪个人没有一点小毛病,哪个人没有一点小脾气?常说,十个指头还不一般长呢,关键是在人格上要尊重他们。要多看他们的闪光点,发挥他们的长处,让每个人都开心,活的舒畅。没几个月的时间我们这个班集体,在各个方面都走到全连的先进行列。
我们那个时代,当兵的在连队里有一个不上典的成语叫“躺铺板”。躺铺板就是不起床、装病呗。遇到不开心的事,解不开心目中的疙瘩就叫闹思想问题。再往后就是不起床了,不是头疼就是胃疼,学习、训练都不参加了,在床铺上躺着。甚至开了饭也不去吃,还得让人打一份病号饭回来。我们班有个叫张钰的战士,张家口地区的,64年入伍。挺好的一个人,精明强干的,就是文化稍低点。他原先经常躺铺板,自从我们到一起相处后,不再躺铺板了。
原本我就不同意把人与人从本质上分成先进、后进、落后和觉悟的高低,这只是一种管理手段。班长的使命是管理好你手下的几个人和武器弹药,让他(它)们在战时充分发挥应有的作用。当好一个班长并不容易,当不好是你无能,当好了却还会遭人嫉妒。在我们这个小小的班集体蒸蒸日上的时刻,我隐隐约约感觉到好像让什么人不自在了,由于备战的吃紧,我没有去多想。历史就是这样的,无论从下到上、何时何地,那些私欲膨胀的小人总会出来作祟,唯恐天下不乱。就拿当年的文革来说吧,毛主席最初的动机并不是要发动一场无法收拾的动乱,是那个特定的历史时期让林彪集团和江青集团搅和利用所导致的。尽管后来的一些人给我们伟大的领袖毛主席罗列了许多罪名,却丝毫没有损害毛主席的形象。
在紧张备战的时刻,我再一次被师政治部借调,去完成临时任务。一是重新布置师部的大礼堂;二是在师部营房的墙上写满毛主席语录。任务大,时间紧。在大礼堂的室内工作再苦再累感觉到的也是幸福和荣幸,不是刻画一般的政治标语,是在书写毛主席的话呀!完成了室内,转移到了室外。室外用石灰抹成了白墙,专门有人搭架子。上到架子板上用红漆写毛主席语录,戴着墨镜在太阳的强光下,还是感觉刺眼。忙了有一个多月的时间,领导安排休息一天。我想念我的班集体,也有点放心不下我的班集体,骑自行车回到了连队。
回到班里第一眼看到的是张钰又躺铺板了。“张钰”,“到”!他有气无力地回答。“起来起来,又怎么啦”?我说。他爬了起来,面部表情有点沮丧,说:“班长,我在军人服务社买了一双凉鞋,他们开我的班务会,说我有资产阶级思想。”我说:“穿一双塑料凉鞋算不上是资产阶级的思想,干得好好的,不参加训练和学习,军事技术怎么能过硬呢?”我和颜悦色地和他聊了一会儿,吃过下午饭后,返回了师政治部。
当我完成师里的“红海洋”向营里做了汇报回到连队以后,我却成了众矢之的。班、排、连大会小会一齐向我开炮,理由是在我从师部回连的那一天,没有和张钰的资产阶级思想划清界线;没有对张钰买凉鞋进行批评,而且还助长和纵容了他的资产阶级思想!对于这样结论我没有接受,我选择了抗争。我没有去深究是何等小人打了小报告,突出政治的年代吗!但我却非常明白是谁在向我发动了这么一场进攻的,是我们连的指导员。
我们指导员叫杨×,他是61年兵。他就是靠利用小事做大文章“抓活思想”爬上去的,他是在当文书做班长时靠一个萝卜、两根大葱、三颗鞋钉发家的。由此,他,还拖带着我们营的政委(就是在开篇时提到的那位耄耋老人)成了出席兵种和军区的学习毛主席著作的积极分子。很清楚,他是想利用这件事来增加他头顶上的光环。在那种环境下,面对不可一世的对手是不寒而栗的。但是,我却没有退缩。
指导员他不出来面对面,却叫连长跟我一次次的谈话。我心里明白,连长是个很厚道的人。连长,即将面对战争,他需要好班长,但对于此事他无奈。“×班长,你做个检查,开个讲用会,不就完事了吗”!连长说。我说:“你是领导干部,那么多鞋,你老婆还给你一双双地做布鞋穿。战士穿解放鞋,汗脚出汗臭烘烘的,买了一双凉鞋,怎么就成了资产阶级思想了?你们非要较劲,明天我也去买双凉鞋穿”!我越想越生气,星期天我到军人服务社买了双咖啡色的塑料凉鞋,外加一双白色的尼龙袜子,回到宿舍就穿到脚上。
这下连里炸窝了!此时连长哭笑不得,紧接着连长再次同我谈话:“×班长,这事儿好办,你把凉鞋一脱往讲台的桌子上一放,全连开个讲用会,你做个检查,不就算完事了吗?!”我依然抗争:“我穿着塑料凉鞋就是资产阶级了吗?照你说的办,不就成耍猴儿的了吗?照你那么说,我的塑料凉鞋不就白买啦?”对于这一“凉鞋事件”,他们认为是大是大非的原则性问题。我也是这样认为的,但原则的方向却是相反的。此时的我真不知道在后来的几个月以后,部队居然给每个人都发了一双颜色完全相同的塑料凉鞋,只是长相有点不同。否则,我更要好好地同他们理论理论。直到40年后老战友们相聚时我才知道,他们为“凉鞋事件”还上了党委会。
其实,我在平常很喜欢学习的。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每逢看书、学习就感觉头疼。他们给我下了结论:厌烦政治学习,思想落后。直到在1968年酷夏,空七军派了眼科医生上了阵地,为在越南战场上的战士普查眼睛,问我看书看报头疼吗?我说经常头疼。医生说我屈光不正。我不懂得这个名词,请教医生:什么叫屈光不正?医生说屈光不正包括很多,远视、近视都属屈光不正。我问他们有没有办法治疗,他们答复:将来配眼镜吧!我明白了头疼的原因,是白墙上写红字强光刺坏了眼睛。冤呐!
我们班让别的人来当班长了,此时的我靠边站了。不让我当班长,可每次开连务会都通知我参加,再后来,叫我开会我也不去了。任命我当班长,是营长在一次全营列队晚点名的大会上宣布的命令。我等待着,看他们将如何撤销我的班长职务。一个小小的班长,不当就不当,就是觉的有点儿窝火,冤枉!当兵四年多了,我开始思考:自从入伍后来到高炮营,无论是在连队还是在营部,因为我喜欢写写画画的,曾经有四次上级要调动我的工作,连队和营里的领导都没有放我走。领导们的理由是:只许你们上层需要写写画画,我们基层就不能有个写写画画的人材吗?原先我还以为他们是爱惜人材,真的对我好。我终于明白了,他们是用你的一技之长,哪里还不都是“武大郎开店”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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