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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二、14.5高射机枪开火了
在友谊亭设计、绘写毛主席语录和一些政治标语，是一项极为艰苦、仔细的工作，要有足够的耐心。绘写宋体美术字，一笔一划都不能马虎。为了规范每一笔画，常常要和射击瞄准时在扣动扳机之前的一瞬间相同，是要闭住呼吸的，不能有丝毫的误差。如果是向同行说这些话，那是在进行交流，可谓经验之谈。自己所受的苦与乐，对于绝大多数的援越抗美官兵来说，就如同用擀面杖吹火了。在这个舞弄枪炮的群体里，不动脑筋的重体力劳动是伟大而光荣的，赞誉声永远归属于他们，表彰、立功、受奖也都属于他们。没有人能够去理会，也不可能会理解到手握笔杆子胜过肩负千斤重担。我个人的苦闷，只能在默默地埋头工作中排解；我的乐趣是欣赏眼前我的作品，技艺水平在日益提高；我所欣慰的是，我所能的是千百人之所不能。
只要是不在跑警报，只要是不在炮位上，我们连的战友们就嫉妒我了：看看人家×班长，又下山了，多自在！这其中，有羡慕的，也有恶意攀比的，我顾及不了许多，我一门心思地无限忠于毛主席，全心全意地做好每一项工作。
写写画画的工作，就劳累程度而言，不比跑警报轻松。埋头在友谊亭，在不知不觉之间，显得时间过得快了许多。进入五月份的68年，没有上级和官方的消息，说是流言蜚语也好，说是小道消息也好，大家都知道越南方面和美国侵略者在巴黎和谈了。据说，还是我们周恩来总理批了国库的黄金，为越南去巴黎的代表团支付了在巴黎的花销和费用。相比之下，美国轰炸机的攻击波减少了，就是有预报，敌机临空时也是小批次、小批量，多数情况下是三五架飞机刚到火力圈的外围，就返航了。更多的情况是两架侦察机在头顶上一擦而过，返航了。
尽管是在异国他乡，尽管是我们时不时地要准备着同美国侵略者打个你死我活，但我们的一切政治生活和国内的文化大革命是同步的。所谓同步，就是通过听广播，知道了毛主席又发表了什么样的最新指示。每当这个时候，各个连队锣鼓喧天地庆祝一番，高呼口号……！通过友谊亭，将这些情况向过往的越南人民群众进行通报。同常来我们友谊亭的越南朋友一起，共同欢呼国内文化大革命所取得的伟大胜利。
来源：(http://blog.sina.com.cn/s/blog_5d058cce0100g6yl.html) - 【原创连载】援越抗美纪事＜廿二＞14.5高射机枪开火了_援越抗美_新浪博客
五月份的亚热丛林和高山峻岭，不再憋闷，阴雨天少了，太阳出来的次数也渐渐地多了。我依旧在友谊亭里不停的写写画画，老×和来友谊亭的几个女学生正聊得火热，突然间警报声四起，我们分散开钻进山路边的猫耳洞防空。我钻进洞里等待着、思索着：由于我没有在掩体里的炮位上，听不到敌情预报，想象不出会有几架美国飞机将要进入我们防区。
在防空洞里焦急无奈的等待着，足足有半个小时，警报解除了。解除警报的声音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有警报器发出的声音，有敲铁轨的声音，有……，杂乱无章。就在这响声四起的同时，我们高机连的14.5高射机枪噹噹噹噹向空中开火了。我从猫耳朵里探出头来，听的清楚，是一台枪发出的声音。我先先后后是几年的老班长了，我和老班长路××都能够听得出来，是在退弹时武器走火了。我和老路脸对脸的相视片刻，未敢开口，因为在友谊亭一旁还站着几个青年女学生。此时，我们两个人的思路应该是不约而同的，我们两个非常明白，14.5四管高射机枪的装填手操作不熟练，稍不小心就会走火，弹药就会毫不留情的从枪口喷射而出。如果是向敌机射击，应该全连九台高射机枪三十六支枪管同时开火。心里想，这是哪个班出的事儿呀？
整个儿防区解除警报的声音刚刚平息，不远处传来锣鼓声。我们顺着锣鼓声望去，山路上六七个越南的男男女女，敲着锣鼓，抬着、扛着箩筐向我们友谊亭走来。我们奇怪的是他们越南人怎么也会敲锣打鼓？是年代久远相传至今呢，还是跟我们援越部队学的，有什么值得庆祝的事情发生了吗？他们锣鼓声的节奏韵律不同于我们，这让我们百思不得其解。当他（她）们走到距离我们友谊亭二三十米处，拐弯转向通往我们高机连阵地的山路，他们依旧敲着锣鼓，艰难的向山上走去。
我和老路班长默默地凝望着这些上山去的人。几个青年女学生好像看穿了我俩个不解的眼神，嘴里不停地喊叫着，说着听不懂的中国话，几只手不停地比划着，要向我们表达些什么，要向我们解释些什么。最后，我们终于明白了：这些越南人听到我们高机连向美国侵略者的飞机开火了。他们知道我们高机连阵地所处的山头最高，相距来犯敌机的距离最近，毫无畏惧地向敌机开火，这是他们所期盼的。他们敲锣打鼓抬着慰问品，到阵地上来，是为了我们的开火射击而向我们进行庆功的！我们二人向几个女青年表示听明白了，同她们一起欢乐无比。14.5高射机枪在整个谅山防区是射程最低的，阵地选择在最高的山头，为的就是弥补射程的不足。只是开火的真相不可言明，我们沉默无语，想象不出连队将如何接待上山慰问的越南人，想象不出将如何接受越方的慰问品。
晚上，我回到了阵地上。班里战士们给我留下了一份慰问品，是一根特大的香蕉，有装三节电池的手电筒那么大。别人分到的有龙眼、有荔枝、有菠萝，有的人已经吃掉了，有的人舍不得吃，拿在手里摆弄着。我转着圈儿扫视了一下全班，大家的眼神和表情各异，我想不出恰当的话语要跟大家说些什么。
我拖过马扎坐下后低头陷入幻想：假设我们真的和敌机交火，有可能敌机拖着浓烟栽进山沟；或许是受到攻击，阵地让敌机轰炸的已经面目全非；战友们遍体鳞伤，绷带附体，面孔留有烟垢血迹……。在此之后的越南父老乡亲，将又是如何到我们阵地上来慰问呢？手里拿着这根大香蕉，甜美和苦涩镶嵌在心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但手中的慰问品实实在在是真的，沉甸甸的，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香蕉。我剥开皮咬了一口，那种香、甜，简直没有办法用词语形容，以至于许多年以后依旧是回味无穷。
（待续：廿三、越南人也过端午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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