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10年来中外学者关于苏联演变原因的评析

_刘 昀 献

2010年02月01日14:30   来源：人民网-理论频道

    摘 要： 苏联演变是社会主义运动史上影响重大而又极其复杂的事件，对其根本原因的分析，可谓众说纷纭。10 年来中外学者有关此问题的主要观点有“乌托邦说”、“原罪说”、“葬送说”、“和平演变说”、“民族矛盾说”、“上层自决说”、“经济没搞好说”、“斯大林模式说”、“错误路线说”、“意识形态说”、“抛弃说”、“历史合力说”等。这些观点，除了“乌托邦说”和“原罪说”明显地带有敌意和偏见外，其他说法都从不同的领域、不同的层次、不同的视角对苏联演变的原因作出了探讨，都含有正确的因素。但不可否认的是，在国内学术界的研究中，一直存在着把苏联演变当做我们党的中心工作和各个领域正面经验的反证去研究的现象，这就使我们的研究往往停留在浅层次和表面现象上，难以挖掘出反映事物本质的深层原因。事实上，苏联演变的根本原因，既不是斯大林模式的罪过，不是因为经济没搞好；也不是错误的改革路线和民族矛盾造成的；更不是由于工人阶级和苏联人民抛弃党等原因而导致的，而是以戈尔巴乔夫为代表的既得利益阶层的有意所为。苏联的演变是党内既得利益阶层推动的自觉过程。

　　关键词： 10 年来；苏联演变；根本原因；评析

　　1917 年11 月7 日夜，“阿芙乐尔”巡洋舰的炮声和着斯莫尔尼宫的欢呼声，宣告了世界上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的诞生；1991 年12 月25 日，在沉沉的夜幕中，作为苏联象征的镰刀锤头国旗伴着瑟瑟的寒风，从克里姆林宫悄然降下，宣告了社会主义苏联从世界上的消失。短短几十年，弹指一挥间，真所谓“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

　　苏联作为世界上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在其存在的70 多年中，历经外国武装干涉、经济封锁及世界大战的磨难，从一个经济文化落后的国家，迅速崛起成为能与世界头号资本主义强国美国抗衡的经济、科技、军事强国，曾在国际舞台上叱咤风云数十年，令帝国主义胆寒，令世界人民向往。然而，为什么它会在转瞬间土崩瓦解呢? 其根本原因到底是什么呢?

　　苏联演变曾被人们称为20 世纪的“历史之谜”,对其演变原因的分析探讨，引起了世界各国的广泛关注，可谓众说纷纭。当然，不同的人从不同的阶级立场、不同的审视角度、不同的利害关系出发，得出的结论是不尽相同的。10 年来中外学者有关苏联演变的根本原因的观点，有代表性的主要有 12 种，认真分析评价一下这些观点，对于我们正确总结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历史经验教训，把握其内在规律是大有裨益的。

　　1.“乌托邦说”。持此观点的人认为马克思主义的社会主义、共产主义理论是兑现不了的“乌托邦”支票，苏联的悲剧在于把这种本来是“空想”的东西当做现实的东西去追求、实践，实际上从一开始从事的就是一种没有前途的事业。因而，苏联的演变最终根源于马克思，苏联的演变证明了共产主义的失败。巴黎《宇宙》杂志主编、国际政治论坛主席让?埃论斯坦指出：“马克思列宁主义不是别的，正是在苏联获胜的斯大林主义”，[1](P445)苏联社会主义制度的崩溃，证明了“19 世纪产生的伟大的乌托邦构想的没落”。[1](P448)美国前总统国家安全事物助理兹?布热津斯基明确说道：“在反思苏联失败的同时，简略回顾一下俄国的马克思主义实验所走过的历程是颇有教益的。把一个犹太血统的德国移民知识分子在大英博物馆公共阅览室中苦思冥想出来的、一种基本属于西欧的思想，移植到一个相当遥远的欧亚帝国的准东方的专制传统之中，再由一个专会写小册子的俄国革命者来充当历史的外科手术师，其结果必然是荒诞不经的”。[2](P17) “共产主义是一种错误的尝试”， [2](P271) “乌托邦式的社会工程与复杂的人类环境水火不相容”，[2](P305) “共产主义已经失败”。 [2](P223)对这种观点，100 多年来我们已听到得太多了。从马克思主义诞生的那天起，无产阶级的敌人一直都是这么攻击的，只不过苏联的演变，又为他们提供了一些攻击的新材料、新借口罢了。人们不会忘记，1871 年巴黎公社被镇压后，梯也尔曾以嗜血成性的口吻叫喊道：“社会主义从此休矣”,但没过50 年，梯也尔的狂叫余音未散，世界上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无产阶级国家便在十月革命的礼炮声中诞生了。社会历史的发展具有自身的规律，它是不以任何人、任何阶级的意志为转移的[3](P8)。世界社会主义运动的发展已经证明并将继续证明马克思主义理论的科学价值和社会主义制度的必然性、优越性。只要世界上还存在剥削、贪婪和不公正的社会现象，社会主义就永远具有感召力和吸引力。

　　2.“原罪说”。认为苏联演变是由于其本身不具备条件而违反规律进行社会主义革命这个“原罪”造成的。持此观点的人把苏联演变与列宁及其领导的十月革命联系在一起，认为正是因为十月革命的“先天不足”才导致了社会主义在苏联的演变。波兰科学院院士亚当?沙夫指出：“实现社会主义社会制度的可能性是同具备相应的客观和主观条件的一定形势相联系的。超越这个规律而随心所欲地建立社会主义会造成它的失败”。[1](P334) “马克思所指出的、而人们却不能满足的主要条件，变成了正是在那些不具备相应物质条件的国家中所进行的社会主义革命的原罪”。[1](P328)1993 年 10 月，在莫斯科举行的关于社会主义的讨论会上，俄罗斯学者布兹加林教授等公开讲“我们的社会主义是一个病态的早产儿”。[4](P92)这种观点把马克思主义与列宁主义人为地区分开来，认为马克思所说的社会主义是资本主义生产社会化与资本主义私人占有之间的矛盾尖锐化的结果，是以资本主义的顶点为起点的，而列宁所建立的社会主义不是马克思所设想的社会主义，因而把苏联的演变归因于70 多年前十月革命的“先天不足”和“早产”。这事实上是一种由于缺乏对马克思社会主义理论的全面理解而产生的误解。在马克思那里，实际上有两种社会主义。一种是建立在西方发达资本主义经济文化基础上的，作为生产的社会化与资本主义私人占有之间的矛盾尖锐化的产物的社会主义；另一种是在东方落后国家跨越资本主义“卡夫丁峡谷”所建立的社会主义。马克思认为，东方落后国家，在资本主义条件下，可以利用历史提供的“最好的机会”进行无产阶级革命，跨越资本主义“卡夫丁峡谷”,建立社会主义。20 世纪东方国家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的实践已经证明并将继续证明这条道路的正确性。

　　3.“葬送说”。认为戈尔巴乔夫是导致苏联演变的主要原因，是他葬送了苏联的社会主义事业。其中一部分人认为，戈尔巴乔夫葬送社会主义事业是不自觉的。原苏共中央书记处书记、戈尔巴乔夫办公厅主任瓦列里?博尔金指出：苏联演变是由于戈尔巴乔夫“抛弃”和“背叛党”而导致的。[5](P287) “但毫无疑问，戈尔巴乔夫上任以来，改革的思想，以及变革社会经济的愿望都是进步的；问题在于它们脱离实际，又缺乏扎实的理论和组织基础”，“他不顾各民族的传统习惯，企图一夜之间改变人们的心理”, “一下子跳出几十年形成的体制。结果，国家因充斥五花八门的理论和计划而不堪重负，开始出现裂缝，最终彻底解体”。 [5](P296) 另一部分人认为，戈尔巴乔夫完全是自觉地使社会主义苏联走向覆灭的。前苏联部长会议主席雷日科夫和前苏联克格勃主席弗?亚?克留奇科夫等人持此观点。雷日科夫指出：戈尔巴乔夫的改革是一部“背叛的历史”,苏联演变是戈尔巴乔夫、雅科夫列夫等人“为改变社会制度而采取的完全有意识的行动”。[6](P66) 克留奇科夫说道：“戈尔巴乔夫是在有意识地把人民引入迷途”[7](P232)。苏联发生的事情并不具有客观必然性，这是主观因素发挥作用的结果，也就是说是由于一些人的行为所致。这一破坏进程的罪魁祸首就是戈尔巴乔夫和雅科夫列夫俩人”。“他们企图破坏联盟，颠覆现行的宪法制度、破坏苏联国家体制的真实计划 ……从一开始就明确地、坚定不移地执行着”[7](P262)。 这两种意见尽管在戈尔巴乔夫葬送社会主义事业是否“有意识”这一点上不一致，但都认为戈尔巴乔夫是苏联演变的“主因”。马克思主义认为，在重大历史事件中，个人特别是领导人起着重要作用，但深层的根源还要从“总的社会状况和生活条件中去寻找”,不能过分强调个人的作用。恩格斯在《德国的革命和反革命》一文中曾说到这么一件事：1848 年法国革命失败后，有人认为革命失败的原因是“某甲或某乙‘出卖了’人民”。对此，恩格斯指出：革命失败的原因“不应该从几个领袖的偶然的动机、优点、缺点、错误或变节中寻找，而应该从每个经历了震动的国家的总的社会状况和生活条件中寻找”。[8](P501) 戈尔巴乔夫是马克思列宁主义的叛徒，是乱党乱国的罪魁祸首，这是毋庸置疑的，但一个由列宁缔造的、有93年光荣历史、1800 多万党员的大党，为什么凭总书记个人一句话，说解散就解散了呢 ? 看来，问题并不这么简单。如果党自身没有出现危机，即使戈尔巴乔夫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彻底地摧毁它。也就是说，对于苏联的演变来讲，尽管戈尔巴乔夫罪责难逃，但关键原因还不在于他个人的作用。

　　4.“和平演变说”。认为苏联演变的主要原因是西方推行“和平演变”战略的结果。德国教授施奈德说：苏联解体是由于美国“插手”，“美国这个到处伸手的国家就好像到百货商店里的大象一样，到处闯祸，弄得世界鸡犬不宁”。美国前国务卿贝克认为：苏联演变是“遏制起了作用”。美国前总统布什则明确说：苏联发生的事情是“我们的价值观念的道义力量的胜利”[9](P49)。毫无疑问，二战后，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为使苏联“和平演变”,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设置了各种机构和设施，使用公开和秘密的、合法和非法的各种手段，处心积虑地促使苏联演变。1989 年美国总统布什提出著名的“超越遏制”战略，抓住苏联改革之机，诱压兼施，促使其演变并达到了目的。但事物发展的根本原因，不是在事物的外部，而是在事物的内部。“社会的发展，主要地不是由于外因而是由于内因。”[10](P301- 302) 西方国家推行的“和平演变”战略终究只是苏联演变的外部原因，而像苏联这样一个具有光荣革命传统和强大实力的大国，任何外部力量，想搞跨它是不可能的。不深入研究苏联共产党和社会内部的危机，以及造成这些危机的原因和发展过程，就不可能真正认识苏联演变的原因。

　　5.“民族矛盾说”。认为苏联解体是苏联实行大俄罗斯主义，对内搞霸权主义的结果；苏联演变的过程也就是苏联民族关系日趋紧张、民族矛盾日益激化、民族分立日见增长的过程。1992 年 11 月，俄罗斯社会和民族问题独立研究所编篡出版了一部名为《未能举行的庆典（苏联为什么未能庆祝成立 70周年 ?）》的新书，该所所长戈尔什科夫等人在撰写的该书前言中指出：苏联从一开始就是建立在，而且一直维系在错误的原则基础上，它不承认各加盟共和国真正拥有主权。加之斯大林和苏共的错误的民族政策，终于导致苏联的解体[11](P1- 6)。 我国一些学者，如周尚文教授等也认为，当初苏联建立多民族统一的联邦制国家本身就存在着某些先天的不足，加上斯大林在处理民族问题上的严重失误，使民族矛盾不断积淀下来，戈尔巴乔夫的“改革”，“引发了原先潜藏着的民族矛盾”,“最终导致联盟的解体”。[12](P29- 30) 原苏联是世界上民族最多的一个国家，其中少数民族110 多个，占总人口的一半。历史上的沙皇时期依靠侵略扩张推行大俄罗斯主义曾严重伤害了少数民族人民的感情。但客观地说，苏联建国初期，民族问题的处理是较好的，民族关系较为稳定。在斯大林时期及其以后，虽然在民族政策上存在不少失误，但总的来讲，那时的民族政策是社会主义性质的。至于 1989 至 1990 年，苏联国内发生的民族冲突流血事件以及大规模的民族骚乱，则完全是反动势力的有意所为。历史已经说明，想使苏联解体的不是少数民族，苏联不是因民族问题解体的。苏联解体必然导致传统政治经济联系的中断，政治上，尤其是经济上受害最大的，是少数民族国家。苏联是被解散的，当年解散苏联的是以叶利钦为首脑的俄罗斯联邦以及乌克兰和白俄罗斯，正是叶利钦等人在明斯克会议上宣布要苏联停止其存在，而哈萨克共和国总统纳扎尔巴耶夫则曾多次表示应该保留苏联。由此看来，把民族问题看成苏联演变的主要原因是不符合实际的。
    6.“上层自决说”。美国马萨诸塞大学大卫?科兹教授认为苏联演变的真正原因来自苏共内部，“是苏共的上层精英在对苏联的发展方向进行讨论所作出的决策结果”。他说：大约 10 万人左右的占据着党政机关领导岗位的“精英集团”想实行资本主义，以便他们享有更大的权力，拥有更多的财富。但并不是“精英集团”的每个人都赞成资本主义，只是这样的人太少了。科兹根据研究指出：20世纪70 年代苏共领导集团还是由理想主义的革命者组成的，到 80 年代就完全不同了，占据苏联党政机关要职的“精英们”开始放弃社会主义意识形态，代之以典型的物质主义、实用主义。叶利钦之所以能够采取较为和平的方式迫使苏联解体，就是由于共产党内那些主张资本主义道路的“精英”们的支持[13](P59)。 应该说，这种说法是比较接近苏联演变的实际的。以戈尔巴乔夫为首的改革发起者主要代表的是苏联党政上层官僚的利益。80 年代他们在对改革发展方向进行讨论时，放弃了当初宣布的、受到人民支持的目标，采取了改变社会制度的方针，把苏联引向了资本主义。但科兹教授认为这个精英集团是 80 年代形成并出现蜕化的，其实不然，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苏共20 大全盘否定斯大林使整整一代人的心灵受到巨大冲击，他们对共产主义的信念从此开始动摇。戈尔巴乔夫等人从那时起对社会主义已持怀疑态度，他们只相信自己，个人主义代替了集体主义。时至70年代末苏联社会已形成一个特权阶层，这个特权阶层后来又逐步蜕化为既得利益阶层，正是这个既得利益阶层自觉地推动苏联一步步走上了复辟资本主义的道路。

　　7.“经济没搞好说”。著名的依附理论家弗兰克认为，苏联剧变中首要的决定因素是现存社会主义在同西方经济竞赛中失败了，特别是在最近的技术革命期间，苏联的中央集权经济不能同西方发达资本主义并驾齐驱[14](P39)。国内学者肖枫等人也认为“苏东的悲剧能够发生，经济没有搞好是深层根源，于是在同资本主义的竞争中败下阵来”[15](P78)。经济因素是历史发展的决定性因素，这是从归根结底的意义上说的，但并不是说是惟一的决定因素。如同恩格斯所说：“经济状况是基础，但是对历史斗争的进程发生影响并且在许多情况下主要是决定着这一斗争的形式的， 还有上层建筑的各种因素”。[16](P696) 对于苏联演变这一具体历史事件来说，客观地讲，经济没搞好不是根本的直接的原因。苏联在其存在的 70 多年中，经济成就是举世瞩目的。革命前的1913 年(第一次世界大战前的最高水平)，旧俄国工业还不到世界的 3 %,到 1985 年已达到20 %[17](P230- 233)。 在革命前，俄国没有一样重要的产品在世界上占第一位，到1980 年则有生铁、钢、铁矿石、石油、水泥、化肥、拖拉机、棉花、牛奶、电冰箱、棉织品、小麦等22 种主要工农业产品的产量在世界上占第一位。[18](P361) 1950 年苏联的国民收入、工业产值、农业产值、基建投资仅为美国的 20 %、20 %、50 %、24 %,到1980 年这 4 项指标已分别达到美国的67 %、80 %、85 %、100 %。[18](P361) 从1951 年到1982年，苏联国民收入的年均增长速度为 7.2 %,工业产值为8.4 %,农业产值为 3 %,而同一时期美国仅为3.2 %、3.6 %和1.8 %。[17](P230- 233) 可见，苏联比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经济发展快得多。在经济发展的基础上，人民的生活水平有了明显提高，1985 年与战前1940年的水平(被认为是前一时期的生活水平最高的年份)相比，居民的实际收入(扣除物价因素)提高了5 倍多；在 20 世纪 50 年代初，苏联居民平均住房面积不到5 平方米，到 1985 年已增加到 14. 6 平方米，增加了近2 倍。事实说明，经过短短几十年的努力，苏联经济虽然仍落后于美国，但差距已明显缩小，苏联已经成为经济实力雄厚的世界超级大国。说苏联经济没搞好无论如何是说不通的。把苏联演变归因于经济落后，还会在政治上得出极为有害的结论。如果说苏联是因为经济落后发生了演变，那么中国、古巴等国家经济比美国落后得多，社会主义制度就更没法坚持了。

　　8.“斯大林模式说”。张伟垣、曹长盛、杨阴滋等专家认为苏联演变的原因是由于实行“斯大林模式”的结果，苏联高度集中的政治经济体制窒息了社会主义的生机和活力，阻碍了社会主义优越性的发挥，70 年代末80 年代初，这种模式的潜力已经发展到了顶点，“已经面临着全面的危机。可以断定，如果没有戈尔巴乔夫的‘改革’,苏联也许会存在更长一段时间，但那样模式的社会主义的失败却是不可避免的。[19](P407)” 应该说斯大林模式是苏联演变的原因之一，但不是主要原因。以是否符合世情和国情，是否有利于社会生产力的发展，是否有利于社会主义国家综合国力的提高，是否有利于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为客观标准来衡量，斯大林模式在斯大林领导时期(1926 - 1953 年)，大体是适应苏联实际的。如果斯大林不实行高度集中的计划体制和管理体制，在12 年时间实现工业化，就不可能打败希特勒德国300 万机械化部队的进攻，保住社会主义苏联，就不可能在战后迅速医治战争创伤，使人民生活水平迅速改善和提高。斯大林的功绩，是人所共知的，甚至连最反共的人都不能不承认。英国前首相邱吉尔在斯大林诞辰 80 周年那天，即 1959 年 12 月 21日，在英国下院发表的演讲中说：“在艰苦卓绝的年代，有斯大林这样的天才，这样坚定不移的统帅领导国家，是俄罗斯的巨大幸福。”“斯大林能力极强，以致在各个时代和各个国家的领导人中，无人可望其项背 ……他接收的是老牛破车的俄国，而留下的是拥有原子武器的俄国。历史，人民是不会忘记这种人的” [20](P62- 63)。 问题在于，随着社会的发展，特别是到了 70 年代末，应该对“斯大林模式”进行改革，却没有及时改革。由于斯大林的后继者们没有及时改革使苏联经济出现了“停滞”,但这能怪斯大林及“斯大林模式”本身吗 ? 邓小平同志指出：“绝不能要求马克思为解决他去世之后上百年、几百年所产生的问题提供现成的答案。列宁同样也不能承担为他去世以后五十年、一百年所产生的问题提供现成答案的任务” [21](P291)。同样的道理，斯大林也不应当承担他去世几十年后苏联出现的问题的责任。前苏联克格勃主席、紧急状态委员会成员弗?亚?克留奇科夫在狱中自述中也认为：“斯大林处于一个非常时期，所以他的选择也是不同寻常的 ……不能把一切事情的责任都让他担负，更不能让他为几十年后的一些事件的发展负责，因为这些事往往与过去没有任何的因果关系。”[7](P261) 此外，把苏联演变的原因归结为斯大林模式，也无法对同样实行过这一模式的中国等国家在改革中坚持和发展社会主义作出解释。
　  9.“错误路线说”。靳辉明、周新城、李会滨教授等认为苏联演变的决定性因素是党的主要领导人推行错误的“改革”路线”,即所谓“人道的、民主的社会主义”,把国家引上了资本主义复辟的道路。苏联演变的过程在某种程度上说，就是所谓“人道的、民主的社会主义”路线和纲领产生、泛滥和破产的过程。[22](P397- 400) [23](P171) [24](P395) 的确，正是由于苏共奉行了一条错误的思想政治路线，把党的指导思想由马克思主义、科学社会主义改变为“民主社会主义”,导致党内思想混乱，启动了国内全面的政治危机、经济危机、民族危机和社会危机，使局势日益恶化，最终导致党变质、国变色。然而，一个有几十年斗争经验和光荣传统的党，为什么会相信并贯彻执行这样一条背离马克思主义的路线呢 ? 苏共的上层领导中不乏老布尔什维克，难道他们就看不出戈尔巴乔夫“全人类的价值高于一切”、“全人类利益高于阶级利益”的荒谬和欺骗性吗 ? 再者，错误路线的制定和贯彻执行是由人来实现的。看来，苏联演变的关键原因是苏共内部出现了危机，特别是掌握大权的高层领导中出了问题，关键的原因是在这里。如果党自身足够强大，充满生机和活力，即使路线错了，党也完全有能力纠正它。

　　10.“意识形态说”。马岩等学者认为苏联的演变是意识形态演变的结果。戈尔巴乔夫的“改革新思维”是苏联演变的思想渊源；“民主化、公开性、多元论”迎合了国际帝国主义和国内反动势力的反共需要，是意识形态变异的温床；“人道的民主的社会主义”是和平演变的政治策略；而从否定历史到全盘自我否定，则使意识形态全线倒戈；反共媒体的兴风作浪，推波助澜，促使悲剧酿成。[25](P2- 13) 从苏联的演变过程来看，意识形态的变异的确起了极其重要的作用，敌对势力的确是从制造反共反社会主义舆论开始，在搞乱人们思想的基础上，瓦解党的组织，制造动乱，乱中夺权，复辟资本主义的。但这只是一种表面现象，我们不能过分夸大意识形态的作用。马克思主义认为意识向物质的转化要受现实物质条件的制约。只有具备了一定的物质条件，意识改造世界的能动性才能实现。“思想根本不能实现什么东西，为了实现思想，就要有使用实践力量的人” [26](P152)。“批判的武器当然不能代替武器的批判，物质力量只能用物质力量来摧毁” [27](P9)。苏联演变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如经济的、政治的、历史的、苏共自身的原因等等，相对这些来讲，意识形态的原因只是其中的一个且不是最重要的。

　　11.“抛弃说”。黄苇町、包心鉴、刘靖北等专家认为苏共败亡，苏联演变的原因，归根结底在于苏共违背了先进生产力的发展要求，背离了先进文化的前进方向，脱离了广大人民群众，丧失了人民群众的信任。苏联共产党被她一直代表的工人阶级和苏联人民所抛弃，是导致苏共亡党、苏联演变的决定性因素。[28](P57- 61) [29](P22) [30](P14- 18) 对苏联演变原因的这种分析，对于我们加深对江泽民在“七一”讲话中关于“三个代表”重要思想的科学阐释的理解，无疑有很大的帮助；但以实事求是的态度来分析，这种说法也是缺乏说服力的。其一，说苏共违背了先进生产力的发展要求，如同说“苏联经济没搞好”一样是不确切的；其二，说苏共脱离了广大人民群众可以，若说苏联工人阶级和苏联人民抛弃了苏共，是不符合实际的。苏联演变前，美国一个机构在苏联的欧洲部分进行了一次民意测验，结果抽样人口中有10 %的人赞成改革前的社会主义，36 %的人赞成更多的民主的社会主义，23 %的人赞成瑞典式的社会主义，只有17 %的人赞成自由市场的资本主义。由此可见，苏联公众的大多数并不想取消社会主义而建立资本主义。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1991 年 6月美国一个社会问题调查机构对苏联高层党政官员的调查结果显示：有大约 9. 6 %的人具有共产主义意识形态，他们明确支持改革前的社会主义模式；12.3 %的人具有民主社会主义观点，拥护改革，并希望社会主义国家实现民主化；竟有 76.7 %的人认为应当实行资本主义[13](P59)。 这足以说明不是苏联人民不愿意走社会主义道路而抛弃了苏共，而是苏共上层精英要走资本主义道路而背叛了人民。如同1993年 2 月俄共“二大”通过的《纲领性声明》和1994 年3 月的俄共党纲提要所说：“苏共的瓦解始于党的上层发生蜕变”；“苏联是苏共上层统治者叛卖行径的牺牲品”。

　　12.“历史合力说”。认为苏联演变是多种原因交错在一起作用的结果。赵曜教授等指出：苏联演变的深层次原因有“苏联模式日益缺乏生机和活力”；“戈尔巴乔夫时期的错误理论、路线和政策”；“执政党的蜕化和变质”；“推行霸权主义和进行军备竞赛”；“民族政策的失误”；“西方的和平演变战略得手”等方面[31](P20- 21)。 对于像前苏联这样强大的国家来说，在外无战争内无抵抗之下“一夜之间”骤然倒塌和解体，从一种社会制度变为另一种社会制度，这种情况在历史上的确罕见，可以肯定地说，苏联演变绝不是单一原因引起的。但我们也应考虑到，在一个复杂事物的发展过程中，各种因素所起的作用是不同的，因而在探讨苏联演变原因时，应坚持唯物辩证法的两点论和重点论相统一的原则。只有从错综复杂的内外原因中，找出对事物的发展起到决定作用的根本原因，才能认清事物的本质，解开苏联演变这个“历史之谜”。

　　苏联演变是世界社会主义运动史上世纪性的悲剧。今天，对于世界无产阶级政党和社会主义国家来说，对这一悲剧主要的不是哀之，而是鉴之，而鉴之的关键是要找出悲剧产生的根本原因。10 年来，中外学者对苏联演变的原因已进行了多方面的分析研究，取得了一系列成果。上述12 种说法，除“乌托邦说”和“原罪说”明显地带有敌意和偏见外，其他说法都从不同的领域、不同的层次、不同的视角对苏联演变的原因作出了探讨，都包含有正确的因素。但不可否认的是，相比之下在国内学术界的研究中，由于惯性作用，一直存在着把苏联演变当做我们党的中心工作和各个领域正面经验的反证去研究的现象，比如我们党强调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就认为苏联演变是由于“经济没搞好”；我们党强调密切联系群众，就认为苏共是被人民群众抛弃的，等等。这就使我们的研究往往停留在浅层次和表面现象上，难以挖掘出反映事物本质的深层原因。我们只有以实事求是的态度，从事物本身的因果关系出发，通过对大量的最新的材料的占有和分析，才能找出事物内部的本质联系，认清事物的本来面貌。
   事实上，苏联的演变是党内既得利益阶层推动的自觉过程。这个既得利益阶层从赫鲁晓夫时期开始萌芽，在勃列日涅夫执政的18 年中，完成了从“人民公仆”到既得利益阶层的蜕化，他们占据党和国家权力金字塔的上层，享有各种公开的和秘密的特权。他们反对任何有损自己既得利益的改革，使苏联的多次改革尝试流产；在改革潮流势不可挡时，便假言改革，真行复辟，把改革变为改制，以使他们长期以来通过不合法、不正当手段占有的社会财富和各种权益合法化。从1987 年开始，随着苏联许多部委和企业开始转轨改制，既得利益阶层便通过权力支配国民财富，对国有资产进行隐性占有，进入实现资本主义量变加速阶段。1990 年前后，既得利益阶层的羽毛已经丰满。他们知道要把苏联社会主义送进坟墓，首先就要把支撑这座大厦的党搞垮，于是他们便大举向党进攻，想尽各种办法把党搞得声名狼藉。随着党的垮台和苏联的演变，既得利益阶层对国民财富的滥用和隐性占有变为公开所有，在经济上进入了大所有者(新资产阶级)的行列，在政治上保持了高层政治地位，顺理成章地成了俄罗斯的新主人。“苏联共产党是惟一一个在自己的葬礼上致富的党”,苏联的演变是党内既得利益阶层为改变社会制度而采取的完全有意识的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