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为碎叶城遗址八公里处的布拉纳塔边的石人像,1300年前,这里是当地最繁华的集贸市场。
一直想写写在部队的事情,但每每想起军营岁月,总是思绪难以平静。故还是把自己的一些已经发过的稿子放在这里,供各位战友闲来看看。 穆平 谨致空六军各位战友
碎叶城,故乡不知诗仙事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在自己心情郁闷.情绪低落时,默颂着诗仙的诗,总是让自己油然而生出一种豪气. 2006年11月的托克马克城郊,绿意已经不再昂然。荒凉空阔、秋风瑟瑟的古碎叶城遗址,尚且遗留下来一些残垣断壁.站在这荒凉土丘上,放眼茫然四望着这座令多少炎黄子孙魂牵梦绕的荒漠,心里默诵着李白慷慨激昂、荡气回肠的诗句,不觉悲从中来:这块荒凉的土地上,真的诞生过一位伟大的诗人么?故乡的人们,如何就把如此令人骄傲的诗人遗忘? 事实上,就在自己踏上吉尔吉斯斯坦土地之前,和许多炎黄子孙一样,李白故乡的一切,便成了自己寻访的梦想。
李白是谁?
碎叶城遗址位于吉尔吉斯斯坦托克马克市,这里距首都比什凯克仅60余公里。一踏上比什凯克市,自己便想当然的以为这里的人们一定对李白并不陌生。 安排好住宿,自己便迫不及待的走出宾馆,来到附近的二战胜利纪念广场,因为来这里散步休闲的人们,大多具有一定文化素养和丰富知识。 我信步在广场上,寻访着可以采访的对象。一对看上去50余岁的夫妇坐在广场里木条凳子上,望着远处,似乎静静的想着什么。我走上前去搭讪,老人也友好的和我攀谈着。告诉我,他曾是当地政府的工作人员,现在已经退休了。 我向老人问到:“您们知道李伯(俄语里的李白发音)么?”我敢断定,自己对“李白”俄语发音的准确性毫无出入,因为自己出国前即不断咨询、核实过“李白”在俄语中的发音。 “李伯?”两位老人顿时显得茫然:“李伯是谁?他是做什么的?比什凯克中国人很多。”丈夫一脸茫然的反问。 我有些尴尬,便连忙说:“不,他是一位出生在这个国家伟大的人。” “伟大的人?像邓小平一样么?”比什凯克有一条长达5公里的邓小平大街,妻子对邓小平更加熟悉。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她的比喻,便解释说:“邓小平是现代伟大的政治家,而李伯是1300多年前出生在托克马克的伟大诗人,他后来生活在中国内地。” 丈夫似乎一时间释然:“哦,1000多年前,很老很老的事情了,不知道。”转而又问老伴:“你知道么?”老伴耸耸肩,摇了摇头。 我失望的告别老人,便踽踽独行在广场上。
两个挽着胳膊的年轻女孩从我面前走过,随即其中一个又回过头,用生硬的汉语说道:“你好。”说完,两人便格格笑着。 我们攀谈起来,得知他们在中国人开的公司里工作,和其他吉国许多年轻人一样,也正在学习着汉语。 “知道李伯么?他是一位伟大的诗人。”我问道。 “诗人?不认识。我们认识做生意的中国人,不过认识的也不是很多。”她们笑着回答。 我忙补充说:“是很久以前伟大的诗人。1300年了。” 年轻姑娘不约而同轻轻吐吐舌头,其中一个突然明白似的说:“啊,我知道了,我听讲汉语的老师好像说过,那个人出生在托克马克。”她又不确定的问另一个姑娘:“对吧?” 显然,李白对于她们来说,依然陌生。 到达比什凯克的当天,我询问过包括宾馆服务员在内的各个年龄段的十多个人,却没有一个人熟悉这位伟大的诗人。 我想,也许,这里不是托克马克的缘故吧。
爷爷知道“抬头看月亮”
第二天,我迫不及待的向托克马克一路寻觅着诗仙的踪迹。
凌空的一架飞机模型和硕大的“TOKMOK”字样出现在汽车的前方,开车的出租车司机告诉我说:“到了,这就是托克马克。这里原是苏联最大的飞行员培训基地,也是很多新式飞机试飞的机场,不过,现在飞机场都荒废了。” 我的心里已经不象踏入这个国家时,对诗仙的故乡那样满怀信心了,转而有些忐忑不安:我担心在这里会如同在比什凯克时,再次听到:李伯是谁的反问。 托克马克是吉国第三大城市,出租车司机说,实际上,这个城市市区也仅有不足30万人口。 这个城市,如同中国内地的一些县城,城市建设显得陈旧而杂乱。 大街旁边的一座院子前,几个中年男子站在一起说着什么。出租车司机停下车,告诉我说:“也许他们知道你要找的人 ――至少,他们现在有时间和你聊。” 说着,他走下车,告诉了两个中年男子我要寻访的事情。 我客气的重复着:“您们知道李伯么?”我不想直接告诉他们诗仙的背景,只是希望知道他们对诗仙的熟悉程度,何况,这里是诗仙的故乡。 “中国人么?”其中一个问我到。 “是,不过,他出生在这个城市的附近。”我泄气的说道:“他是一个非常伟大的诗人,他的出生地离这里只有十几公里,他1300年前出生在这里。” “布拉纳塔?”其中一个不确定的询问着同伴:“布拉纳塔也是1000多年了。” “布拉纳塔我上个星期六去了,我亲戚的儿子结婚,去那里举行仪式了。不过,没有听说李伯。”同伴中有人答非所问道。 “你去问问东干人吧,他们或许知道。”有人说,并指着不远处的一所房子说:“那一家就是东干人。” 按照当地人的习惯,司机把车停在东干人家的门外,按了两声喇叭。一个十六七岁的男孩便出来打开铁门,看我是中国人,便用一口标准的陕西口音问道:“找谁么?” 我忙抄起不很熟练的陕西话套近乎说:“我是中国来的记者,想了解一些事情。” “想问啥么?”他并不领情,似乎还有些防备的说。 “你知道李伯么?咱中国人说的李白。”我渴望着他说出我想听到的话语。 “不认得。”他也很干脆。 “你咋能不知道呢,他可是咱中国人的自豪。” “不认得。” 院子里有人问道:“谁么?找谁么?” “达(陕西方言,爸爸的意思),人家这有个中国人寻李伯呢。”男孩回答。 “叫进来么。”父亲说道。 “那你进来问我达。”说着,男孩将我们让进院子。 看样子,男孩的父亲有60多岁了,“叔,我问一下,你知道李伯么,咱中国叫个李白的诗人,他就出生在这里。”我仍然操着陕西方言问道。 “李白阿,知道呢。娃他爷在的时候说过。” “那碎叶城你去过么?离这不远。” “没有去过,人家说是发现古迹了。唉,人传说呢,啥都没有。”老人随意的说道。 “那你知道李白的诗么?他写了很多诗,都好的很。” “我不知道,娃他爷在的时候么知道,还会背呢。我不会。”老人道。 “那你知道李白写的《静夜思》么?就是‘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这首诗短,好记。”我试图唤醒老人的记忆。 “哦,就是抬头看月亮么。娃他爷在的时候么,会背呢。我小的时候,有时候他爷也念呢。忘了,早忘了。”老人低下头沉思着说。 “那您没有给娃们说过啊?其他的咱东干人会么?” “没有说过,说那作啥么。其他人忙着作生意呢,会不会,我就不知道了。大家在一块也没有人说这些事情。”
布拉纳塔记录千年的历史簿
难觅诗仙的踪迹
离开托克马克市区约8公里处,便是千年历史的布拉纳塔,它是古老的丝绸之路的历史见证。这里是9世纪末丝绸之路上的一个贸易中心。但现在这里已经成为当地年轻人结婚朝拜或是假期休闲的去处。
塔的一侧,呈半圆型修建了16个约30公分高的水泥台座,每个台座上都固定搁置了一本外皮用青铜制作、可以随意翻开查看里面写在木板上,记载这座古塔周围千年来的历史。
到达这里时,正巧遇到一群来自吉国国立大学的十多个男女学生在这里游玩。我又一次不断重复着我已经问过不下数十次的问题,这群大学生们依然是对出生在这里的伟大诗人一无所知。我便不断重复着向他们讲述因为李白的缘故,使这座吉国的小城在中国变得著名。看我很失望,其中的一个女学生忙安慰着告诉我说:“别着急,也许这些历史记载里有李伯的影子,我去看看。”说着,她快速跑道那些水泥台座前翻阅着,随即,其他一些同学也跑过去一同翻阅,试图找到李白留在这里的只言片语的记载,因为,碎叶城遗址距这里仅有八公里,而这里曾经是那个年代当地最繁荣的贸易集市。
看完所有的记载,这群学生遗憾的告诉我说:“没有,这里只记载了这座塔的历史。”
碎叶城遗址一片荒芜
布拉纳塔的女管理员详细给司机指认着从这里通往碎叶城的路线,凑巧,管理员的朋友斯大列别克驾驶着一辆越野轿车,从一个古迹挖掘现场过来。他拿出几枚刚刚挖出的古钱币,向我兜售。事实上,对于古物,我即一窍不通,也没有兴趣。我便随意向他购买了几枚钱币,并提出租用他的车辆到碎叶城遗址。看他犹豫,我立即掏出1000索姆(约合200元人民币)递给他。他便爽快的驾驶着越野车向八公里外的碎叶城遗址驶去。
越野车在不断翻越山坡后,约20分钟,斯大列别克把车停在一片坑坑洼洼的荒丘上说:“到了。”
尽管我一直都听说过遗址的荒凉,但眼前曾经辉煌过的碎叶城遗址还是令我吃惊不小:已经泛黄的杂草在秋风中摇摆,起伏的土丘犹如一座座坟墓,秋风中,甚至见不到在这个国家泛滥的乌鸦驻足;连牧羊人,大概也因为这里地势的坑洼不平,都懒得将羊群赶到这里……斯大列别克看我疑惑,便说:“我告诉过你,这里什么也没有。我就是经常在这一带工作的,我不会搞错地址,何况,这里经常有中国人来。那边还有一块牌子,其他就什么都没有了。”
我没有应声,心里不断浮现着一代诗仙惊世的诗句,内心一片苍凉。
“你看,这些土堆,也许就是当时的城墙或是房子、集市,但这么久过去了,就是现在这个样子了。”斯大列别克絮叨着。
蹲下身子,我轻揉着脚下这让人敬仰的泥土,耳边分明传来:……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的琅琅吟诵……不知道,诗仙曾经思念的故乡可是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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