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里的流年
-----品读刘祺云摄影作品散记
（刊登《北方文学》散文刊 2012.11）
文/方华敏
写下这个题目，已是深秋。隔着窗望过去，院子里的香樟沉静俊朗，色彩斑斓；它的落叶茸茸地铺满一地，犹如一张多绒的提花毯子，远远地炫耀着一片模糊的香红。墙边那些蓬勃的紫薇，此时已繁花落尽如光影掠过，变成了深深的凝望。不知哪家正播放昆曲《牡丹亭》寻梦·忒忒令-----“那一答可是湖山石边，这一答是牡丹亭畔，一丝丝垂杨线”凄婉幽怨的曲调恰似江南秋日微凉的池水，我的心遂着体味到一种轻愁。这是水磨腔里的意境吧？或是这平静大地上固有的丰盈多姿？其实都不是。它是摄影大家刘祺云老师以澄澈天空为背景而拍下的一组组清丽之秋的主题照片呀。世间万象，竟有这样相契合的景物吗？
再次打开存于电脑收藏夹里刘老师拍摄的一帧帧照片，才知影像的独有魅力。那些照片被时光恩宠着，热烈而沉静，从容而安详；没有凋落的酸楚，也没有世事的炎凉；它透着季节的散淡，也留有意味的清浅深长。在与它的相互对望中，渐渐地空气里也融满了暖意。然而，轻轻拨动鼠标，页面变更，那些画面顷刻间便如薄羽风吹，轻易散去，还是把感伤留给了读它的人。此时，只听得窗外的香樟呢喃低语：繁茂凋零，一别倾城，不是苍凉，是生的希望，是包容的力量。我终于明白，原来无论照片，还是眼前的景物；无论经世不变，还是四季更替，它无疑都带着一种强烈的隐喻，暗示生命的丰饶，也暗示生命的轮回。
再次打开刘老师的摄影作品集《路漫漫》，随同他走进光影里的流年，无不让人感叹自然、万物的奇妙万千。我知道，刘老师是河北省摄影家协会副主席、邯郸市摄影家协会主席，他的作品频频在国际国内获得殊荣。邯郸市作协主席李清山为画册作序，并以“狂风落尽深红色，绿叶成荫子满枝”的诗句给予很高的评价和赞誉。深红色，一定是收获的季节吧？是啊，这本摄影集，是刘老师内心及思想情怀的诠释，也是有着理性临照和高水平摄影的完美体现和艺术结晶，更是一部关于自然和人生密码的视觉文本，足以构成一个时代画廊。在这个画廊里，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四季山水，人物喜乐，异域风情，它们（他们）从光影里轻轻掠过，随时光逶迤而去成为永恒。然而，细细品读，发现深深感动我的，却是刘老师把镜头对准部队、太行深处、甘南川西、青藏、坝上、额济纳……
最初走进刘老师的摄影世界，是他发在战友博客里一组黑白照片：《用照片书写历史》。这组系列照片，不但是他对新旧流年的梳理，也是他人生的背景图画，悠远阔达的气象从荧屏逶迤而出，湮湮淡淡地弥漫开去，流动又飞扬；他把苦寒的少年、当兵、转业以及四十多年的经历用光影连缀起来，并细细体味其中的每个点，每个面，娓娓道出平凡日子里的流水桃花，平沙落雁，春江月色，让读懂他的人认知其曲折、多彩的人生，去感受他千般风物里的万种情怀。然后便是他的系列作品:唐山大地震前、后的《老战友、老照片》等。地震前拍的照片里的建筑，已经在版图上永远消失，给我们留下的只是昨日最珍贵的印记和温暖的回忆。然而，它带给大难走过来的战友最为激动人心的峰值体验却是难以计价的。地震后的那些黑白照片，清晰记录了军人的英姿和傲然风貌，同时从他们的脸上也看到了劫后余生的喜悦和无处安放的哀伤，那些贫瘠的山坡，层叠的梯田，简陋的营房好像都一如往昔地复活过来，把属于他们的似水流年打开并唤醒，悠然心会，如诗如画，这些照片真实地引领我完成了重回军营的温暖之旅，也让我从这些照片里领悟到光影的魔力和张力以及所蕴藏的无限空间和力量。刘老师说，军人自有军人的爱和忠诚，是部队的工作和生活开启了他摄影的智慧，给了他最初体验和良好的开端以及成功的喜悦，是军旅生涯在他心中留下永远不变的绿色而成为厚重的人生积淀。
还记得刘老师拍摄的刊登《中国摄影报》的作品：《母亲》，让我倏然想起“母亲回眸应笑慰，且听朗朗读书声。”这是天下母亲对儿女最平实的劝诫。从照片母亲的表情里我看到了这种劝诫。这位母亲虽饱经沧桑，却蕴藏着一种宠辱不惊的信念，她满怀热望的眼神，透着一世修为的恰好的精致，她葆有淳朴善良的品格，是沉淀下来的淡定和从容。身边的石碾是最好的旁白，身后的生灵、什物，透着烟火味和米粒的清香，映衬了母亲的安适闲达的生活状态。由此我想到了陈年老酒最酣处，那该是刘老师赋予母亲喜滋滋的开在心头的一朵莲吧？嗯，还浮在湖心，数十载如一日……
还记得刘老师深入太行深处拍摄的一组人物照片。原本我对太行之地的风土人情全然不知，通过这组照片，确是身临其境。这不，步入头塬，暖暖的太阳，照在身上，映入心灵，一时间让我有了莫名的感动。《老队长》这幅照片看似俗常，自然、平静、平和，却有高境界。他被岁月洗礼过的脸庞，透着时光感，他用静态表情挑战了摄影艺术的精髓。刘老师呈现给读者的是老队长一清至骨的坚韧，是一种对平实农家日月的满足以及可贵的民族精神。品着读着，越发觉得深不可测。《山村小学生》里女孩子清澈如水的目光和对未来的美好憧憬，深深的感动我的心。我从照片里窥见了“童心洋溢、清气升腾”的意境，感受到一股温情和爱意。品读两幅作品后，涂抹我的观感和致敬，也正是因了这份感悟和深深记忆，融入我的体味，并有了对照，有了思考与发现。我以为《老队长》的面容焦黄黯然，是过去艰难岁月的辗转而为之；《乡村小学生》天真烂漫，是新时代阳光下的写真。一幅作品，如同一本好书，从中吸取精华，不觉中受到启迪和教益，也就足够了。
还记得刘老师前往甘南川西拍摄的一组照片。甘南神奇的土地和自然景观，给予他丰富的创作灵感，同时也让他感悟和体味到那里的神秘文化和高原人坚韧粗旷的性格。当他把川西的第一缕阳光摄入镜头，呈现给我们的是何等千古不变的秀丽容颜。那里的田野、村庄和流动的风，还有庄稼流淌的金黄；那里的亭亭玉立的少女，还有目光温和的老人，它们向我述说着与大地的爱恋，与光阴的和谐；他们眼里没有世事，恣意的笑声里满是喜悦和快乐。细细品读那幅《回眸》，照片里的两位姑娘活泼生动，目光明媚，顾盼生姿，尤其是回眸间的娇态隐藏着深层次的欢喜，有着惊人之美，那是青春飞扬里的云容水貌，那是把岁月轻拈在指尖调笑又调笑。这幅照片，让我想起《诗经》里的“比”、“兴”手法，用在这里是何等巧妙，何等妩媚……我凝视刘老师在甘南最大的寺院拉卜愣寺广场拍摄的多幅风景和人物照片，仿佛听到朗朗诵经声从我头顶飘过，转金桶矗立，金顶直插云端，喇嘛庙飞檐下的铃铛摇荡着，玛尼堆上的风马旗飘着，似乎告知这里的一切都隐藏着值得探索的丰富内容。看着那些匍匐在地用额头走路的信徒，我无法揣摩和丈量他们埋在心里的希望有多么长，他们一辈子能够匍匐到心中的朝觐之地，便感受到了生命崇高的意义，便是一生最大的幸福。也许，这就是刘老师作品所要表达的吧？刘老师曾说，拍照不是实物的翻拍，而是将自己的想法与情感融入其中，托物言志，借景抒情。只有这样，拍出来的照片才有灵气和耐人寻味。他的孜孜以求和成功不正是对此最好的阐明吗？这组照片，不仅把我心里的凝重和震动化为了一种像天籁，像和声一样的迷恋声响，久久回荡，也像一首妙不可言的长诗，让我常读常新。我知道，那是甘南川西的精魂之所在，也是作者心的高原和洒在光影里的满园花香。
2006年9月，刘老师60多岁再次穿越青藏高原，进入川藏，历时十八天，拍出著名的《高原景色》和大量脍炙人口的作品，他以独到的眼光和摄影艺术深刻诠释了高原大漠苍茫的主题及其深意，精美准确地展现青藏的风土人情。当他把镜头对准布达拉宫，用崇敬目光和感恩的情怀，捕捉天空飘来的神秘气息，虔诚地按下快门的瞬间，也把光影的流年永远定格成为永恒。当他在高海拔挑战生命极限时，那种苍茫，让他感到了自然的广阔和渺远带给的心灵冲击、震荡，也找到了摄影人本质的精神力量---敬畏、观赏、膜拜。此时，他是幸福的，因为他用相机记录和解读一个个经典和一个时代的奥秘，并成功的将眼中的场景转换成心中的景象。他说，再没有比摄影更与时代密切相关并交融的艺术形式了。
刘老师的作品，不管是山水风景，还是人物市井，都有它的奇妙之处。每一个细微之处都留有他的声息，包含了神秘而又不可喻的魔幻节拍，我喜欢这种感觉，相信每个读者都有不同的意会和对其中闪现的玄妙有着各自的理解。就像听琴，既有弹琴的技巧，还有弦外之音。我以为，他的山水风景照片，就是一个智者与山水的的对话。读者看到的是山以绿意点头示意，听到的是水以短笛回声，就像久未谋面的朋友，一路循声作答。画面中的一动一静，一虚一实，是心灵默契的使然吧？刘老师就站在山的巅峰，吟诵涌水的歌谣；刘老师就坐在静谧的河畔，默读山的倒影。是啊，他们在彼此的情感里谛听心声，汇成早已凝固在光影里的时间和记忆。我以为，刘老师的人物市井照片，就是品赏世俗生活的酸甜苦辣，终是无法割舍的情怀。画中人有着“静听苹果花开，细数桂花声落”的细致心境，她们越过暮秋花荫秋千架，细碎的脚步市井得让人泫然，她们在园中小径里穿行，心情随枫叶安定，犹如庄生晓梦，昭示着物我两忘的禅心。还有一场场花的盛会，花开的声音如此美妙。小人物的欢笑悲苦，早已化为照片上的腮红、墨黑到的莹然有泪，渲染出瑰丽的清雅之境，似乎《新年》里的小姑娘也咯咯地笑出声来，就连那条青石板的小巷也变得悠长而朦胧。今天隔着悠悠岁月，依然是无法改变的琐碎和温馨，透着活力的生命景象。
刘老师的作品，不但对我有着深刻的教化和美好的启迪，同时他感悟自然的能力和对摄影艺术独到的敏锐和精湛所创造的深邃意境，也让我钦佩和仰慕。我一次次在他的画集和博客里流连忘返，《路漫漫》、《秋色》、《用照片书写历史》、《老战友、老照片》、《母亲》、《老队长》、《山村小学生》、《回眸》、《高原景色》这些作品带给我的感动，只仅仅是我从他众多作品之中采撷的一叶一枝，还有更多美轮美奂和风范的意味的图片，正在画册、画报、刊物上波澜壮阔着，并闪现着经世不变的秋色和暖风习习的翠色，这就是他的作品被众多人关注喜爱评论的原因吧。
光影里满是花香。
《牡丹亭》寻梦.忒忒令还在那悠悠的唱，凄婉的昆腔点染着秋色，掠过香樟满冠红叶，落在院子里的水池边。轻雾湮成浓浓淡淡的晕，掩不住的柔雅，就像刘老师那组清丽之秋的照片，是不会老去的时光，是过去和今天的繁华盛世；那嗓子里的一抹青色，镶金嵌银，是戏里佳人的华贵和寂寞；那满冠的香樟红叶，是光影里的似水流年……
《朗润明秀》
 《母亲》
 《老队长》
《山村小学生》
《回眸》
《高原景色》
《企盼》
《朝觐》
《蕊与心约》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