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微型小说）
龚伟力
静。死一样的静。他昏昏沉沉,他不明白,怎么这样静?昨晚还闹得很,今天咋突然静了?这间病房共六张病床,加上陪护和家属共十几个人,白天闹腾得己让人受不了,可一到晚上,更是折腾人!呼噜声千奇百怪此起彼伏,简直难以忍受。更难忍的是有人在病床上大便,护工大开其灯,动作响声又大,更要命的是那味道,久久不散,令人作呕!
今天人怎么突然不见了?六个病人,走了五个,连陪护和家属都走了。是去手术室了吗?是去太平间了吗?是出院了吗?是回家了吗?啊,对了,想起来了!明天是大年三十,是除夕夜,今天好多出院回家过年的。整个科里也没几个病人了。这个病房只有他一人了。难怪这么静。又是晚上,又是半夜,什么声音也没有了。呼噜声,放屁声,梦话声,呻吟声,突然全没了。静得可怕。一根针掉地也能听见。他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他曾经那样害怕闹,现在才明白真正害怕的是静,死一样的静。
静,静呢?静去了哪里?她不是一直在这陪护他的吗?怎么?静也走了吗?要过年了,她也走了吗?啊,留下他一个在这过年?他住过不少院,从南到北,但还真没在医院过过年。临近过年总是办理出院回家。今年怎么不出院?今年怎么不回家?啊,想起来了,他昨天刚做了手术,走不了了。他想起那首歌"我象小鸟一样回不了窝"。他终于想起来了,他得了绝症,手术作了切除。现在如此的静,是不是这就是死?死是不是就是这种感觉?要是这样死，那也不痛苦,只是静的可怕。如果在那个世界里是这样的静,那宁可在这个世界里闹腾死。病房里静悄悄,科里静悄悄,医院静悄悄。这里的黑夜静悄悄,这里的黎明静悄悄,这里的世界静悄悄,这里的一切静悄悄。
静!我害怕!你在哪?他突然大声喊出来,想打碎这静的世界。亲爱的,别害怕,我在这!这是静的声音!是她!她一直在!他伸手摸静的手,纤细的手。摸静的脸,熟悉的脸。摸静的奶,柔软的奶。这是静,不错,是静!他们在一起己经三年了,说好不分手。他抓住静的手,抓得紧紧的,生怕抓不住。一个声音在他耳边悄悄响起:亲爱的,我们永不分手!这是静的声音!是静!一个柔软的唇印在了他的唇,是静!是静的唇!这熟悉的唇!这熟悉的吻!有了这,他什么也不怕了。
静,依然的静,死一样的静。
2013年2月7日 于上海开元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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