援老战士之歌
黄新原
这是一位昆明战友去年约我写的朗诵诗，打算在今后接待重返老挝的老兵聚会时，即席助兴。我传给她后再也没有回音，不知道写的是否能用，但写的过程中却很累。写这种诗要调动感情，喘着粗气，才能写下去。加之那段经历，也确实让亲历者心潮澎湃，所以我跟那位战友说：你派给我的，是个“力气活儿”。
不管写的好坏，反正任务是完成了。写完自己看看，远说不上饱满：没有奔涌，没有迸发，最多就是温吞水冒几个泡而已。但是没办法，我想这已经不是有没有激情的问题，而是水平和年龄问题。
再改也好不到哪去了，就这样了。
也发给战友们看看。
一
尽管我啊
已不再年轻
尽管我的血液
已不再轻易沸腾
但是——
在重返这里的那个瞬间
收不住的泪水啊
又让我双眼朦胧
当年，从这里出发
那时我还是新兵
让人来不及细看
这座美丽的春城
这里
有多少集结号
这里
有多少兵车行
一批批部队从这里中转
每天都听到
向前，向前，向前 ……
那嘹亮的歌声
队队伪装网下的军车
一直向南，昼夜不停
走上这代军人
不多见的
艰苦历程
今天
四十年后的此刻
再从这里出征
去寻访那逝去的青春
去重圆那久违的梦 ……
滴滴清凉的雨啊
阵阵温柔的风
打湿我
花白的头发
吹拂我
沧桑的面容
如今，几小时的高速公路
当年，多少天的风雨兼程
二
又一次来到这里
又一次砰然心动
——莫憨，一道国境线
当年，向前跨出一步
就溶入“世界革命”
这里
是我换下中国军装的地方
在这里
我写下遗书一封
那时，还没有女友
还不懂什么是爱情
只留给父母一句话：
你们不要难过
我是为祖国牺牲
三
路还是那条路啊 ——
依然是水几道
依然是山几重
这里已离开祖国的怀抱
这里当年
有多少风云变幻
有多少电闪雷鸣
一米米劈开的山石
一片片齐胸的草丛
雨季浑浊的河水
旱季如火的山顶
蚂蟥团团的森林路
白蚁唰唰的友谊亭 *
竹墙氊顶的营房
油腥闷热的帐篷
与野兽共饮的水坑
日夜叮咬的蚊虫
时时有爆炸的轰响
时时有远近的枪声
夜半凄厉的警报响起
多批F4霎时凌空
阵地上炸起一片火海
高射炮口与战友的鲜血
一样通红
近百次的战斗
血与火的交锋
我们击落击伤几十架敌机
多少人在滚滚硝烟中立功
——这就是我们那些年的生活
十万精兵
十年峥嵘
四
这里是那么安静
只有鸟叫
只有鸡鸣
这里是战友安卧的地方
看着烈士陵园
那一块块墓碑啊
如利箭穿透我的前胸
长眠在这里四十个春秋
几百个陌生和熟悉的姓名
点上烟一支啊
打开酒一瓶
一柱香一行泪啊
一声声呼唤
我的弟兄
为国家的荣誉
你舍去年轻的生命
远离故乡
躺在这里
却没有牢骚和怨声
你是这代军人的骄傲
一颗心
至死忠诚
一步三回头啊
再看看战友的坟塚
永远会惦记着你啊
这里是抹不掉的痛
活着的弟兄会常来看你
——带来家乡的问候
祭拜心中的英雄
五
望穿秋水的眼睛
我们要找
当年的阵地
当年的军营
顺着那条蜿蜒的山路
我们应该是
去河边
还是山顶
是向西
还是向东
找到了，我们找到了——
那河边曾是719大队的
汽车连部
那山头曾驻着721大队的
高射炮兵
石头垒起的高台
曾是野战医院的饭厅
指挥所就设在
前边的山洞
……
四十年
地貌犹存
遗迹无踪
公路的里程碑已被移动
但我们架起的座座大桥
依然坚固
宛如天边那
五色长虹
我们铺筑的数百里公路
依然平坦
似条条彩练
飘舞在云中
六
无比的自豪啊
何等的光荣
我是幸运的亲历者
如烟的往事可以见证
四十年
年轻时的理想已变成现实
对前途仍怀着如画的憧憬
这段经历有太多太多的启示
战斗故事和战友情义
如千年松柏
郁郁长青
在这里啊
打破了我心中
长久的安宁
在这里啊
我胸襟下仍然会
波涛汹涌
是
我已不再年轻
但在这里炼就的顽强筋骨
仍能为祖国出力
仍能把大厦支撑
战友们
去看一看看一看吧
咱们当年战斗过的地方
怀着军人的虔诚
待到归来时
你将会——
浴火重生
（按 ：当年老挝的公路边隔不远就有一座老挝老乡用竹子搭起的“友谊亭”，以备中国军人乘凉之用，安静时能听到竹子被白蚁嗑咬的唰唰声。）
当年的老照片。右起，张秋一、乔保东、黄新原、戴建国。身后是我们扎起的宣传门
前排右起：张秋一、乔保东；后排右起：刘建军、黄新原、戴建国
我和老挝小和尚，他们从小就出家
两个战友张秋一和尚来德，都是安徽兵
当时炮2师共两个四管机枪连配属高炮11师赴老作战。我们四团高机连保卫师部，六团高机连在湄公河畔。立着的（二枪手）是我，坐着的（一枪手）是乔保东。
后排5人是我们，前排6人是老挝小和尚。
 援老老兵在中老边境莫憨口岸。当年这里只是两根木桩横一根长杆。
中国工程兵修建的老挝楠乌江大桥，所有建筑材料都是中国的。
从桥下看绝对是货真料实的百年工程
两位七旬老兵，当年就是营职，都是专业技术人员。这桥就是在他们手里建起。右边那位身患癌症，说死前一定要来看看大桥，他终于了了心愿。
除在老挝境内的两处中国烈士陵园外，在中国边境上也有一座援老烈士陵园。
女兵为烈士墓摆上一朵小白花。
心里抑制不住地难过
向长眠在这里的战友告别——我们还会来看你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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