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建平博客 - 重返灵丘素描

本来作为战友联谊会的秘书长，我应该早点到大同一起配合大家安排聚会的日程，但今天确实忙的不可开交，只好在31日的下午才乘天津到大同的航班飞抵大同。此次聚会多亏了大同的张淑萍战友的大力支持，忙前跑后，联系车辆，订餐，安排旅游项目等。其实，淑萍战友并非我们通信营的老兵，原来服役的单位是场站卫生队。不过战友情没说的，她主动承担了很多前期筹备工作，让我们大家非常感动。

抵达酒店时已经差不多下午5点多钟了，一进大同红旗饭店的大堂就看到了醒目的横幅，“热烈欢迎空军50师灵丘场站通信营战友”。大堂内战友们三五成群热聊着，接待台前两位战友负责登记，签到簿弄得比较有创意，是一面红旗，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率先抵达酒店的各地战友们的名字。

拿到房卡后匆忙进屋冲了凉换了衣服，再下到二楼宴会厅的时候，欢迎晚宴刚好开始。首先由我的老连长，后来担任灵丘场站通信队队长的曹开汤营长宣布聚会正式开始。今年聚会没有了繁文缛节的各级领导讲话，大家直奔主题，吃菜，斟酒，聊天，叙旧。宴会厅里热闹非凡，祝酒的、说笑的、拍照的乱成了一团。战友们多年未见，都很激动，说话的声音也随着酒精的作用，逐渐升高。

战友这种大聚会有个习惯，撤场后，总有几个意犹未尽的人，将各桌的菜肴收敛到一起，酒也被打扫战场做了集中，然后坐在一起继续聊，慢慢地来人多了，大家再拼桌，一起热闹。一直说笑到夜深人静。大部分战友此时都返回了各自房间，抽烟，喝茶，聊天。晚上夜深了，有几个战友纷纷拉着大家出去吃宵夜，接着继续烟酒交响曲。

转天早上早餐后，大家到红旗饭店的大堂集中，一辆容纳50多人的旅行大轿车过来接大家踏上返回灵丘军营故地的行程。由于人多坐不下，大同本地的战友开来了自己的车子加入了我们的队伍。一辆奔驰轿车接上了我们通信营的第一任老营长李祖德和陪同他一起前来聚会的女儿和女婿。大军就这样浩浩荡荡直奔灵丘。虽然大家都是60岁开外的人了，但你丝毫看不到疲劳的神情，我注意到大家几乎全程都在热烈地聊天。

大约早上10点半左右，我们抵达了平型关。这是我们此次旅行的一个特别安排的行程。在全国上下准备纪念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来临之际，我们这些昔日的老兵参访当年抗击日寇的战场有着特别值得纪念的意义。看着四周隆起的山头，到处郁郁葱葱的灌木，我们似乎看到曾经趾高气扬的日本鬼子被英勇的八路军打的人仰马翻的场景。几位当年指挥平型关大战的将军铜像一字排开，眉宇间似乎仍然看得到当年的英气和豪迈。

中午时分，车子终于开到了我们日思夜盼的军营故地灵丘。此时大家纷纷睁大了眼睛，隔着车窗玻璃纷纷左顾右盼，寻找着当年依稀的记忆。“这边是常务连，那是油料股，看！这是曾经的警卫连！”大家说着，看着，指着。很多人坐不住了，纷纷从座椅上站了起来，弯着腰寻找着当年机场的痕迹。

让我们唏嘘不已的是，到处是茂密的庄稼，曾经的营地还竖起了不少烟囱，据说这里发现了矿山，老百姓已经在原来的营房旧址上建了选矿厂。“看这边！机场跑道！”我们顺着一个老兵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了昔日强五飞机升空的跑道。那是确认我们旧址的标志性建筑，看到了跑道就等于看到了迷航路上的灯塔，是啊，对我们来说，机场跑道一旦确定了位置，我们基本就知道了原来通信营的位置和各个场站连队的相对位置。这是我们老兵的家，我们的第二故乡啊！

车终于在一个大院里停了下来。这里是我们灵丘场站留守部队的营房。从留守部队的战士口中我们得知，曾经的师级单位，后来降为团级单位，进而又降级为营级单位，如今这里已经缩编成了一个连级单位。留守部队几十人就居住在这个大院的一栋2曾小楼里边。看看表已经是中午12点过了，到了午饭的时间了。按照我们预定的安排，我们中午要在留守部队吃一顿中午饭。

这个连队没有太大的活动场所，我们径直走到了饭堂。看的出来这里是这个连队的多功能厅，活动、吃饭、开会大概都在这里。大家进来的时候，桌上已经摆上简单的一次性餐具，但让大家倍感亲切的是每个桌子上的那两碟咸菜。留守部队的指导员致了简单的欢迎词赢得了大家的热烈掌声。接着通信营第一任营长李祖德老兵宣布开饭。

战士们随后抬进来的开花碱馒头、小米粥、大锅白菜烩菜、黄米蒸糕立刻引起了大家的骚动，肚子也饿了，到了灵丘，一路兴奋，看到久违的连队饭菜，大家胃口大开。大家立即甩开腮帮子吃了起来。吃饱喝足以后，大家余兴未消，我带领着大家唱起了军歌《我是一个兵》、《打靶歌》、《大刀向鬼子们砍去》，最后的那个“杀”几乎冒着寒气！

从饭堂走出来以后，我们一连的几个人决定到连部的所在地去看看。连长说不去了，我一把过去拉住他：“连长，你必须带着我们一起回一连看看！也许这辈子就这么一次了！”这么一说连长不再犹豫，和我们一起出发了。

40年过去了，几乎所有连队的驻地早已面目全非。四处都是谷子地和黍子地，绿油油的长势喜人。放眼望去，看不到一点我们营房的影子。更遗憾的是我们脚下甚至没有路。无奈，我们只好试图找到一些残存的建筑物作为地标的参照物，至少这样我们可以大致判断出我们连队原来营房的方位。

谢天谢地，我们终于在留守部队的右前方发现了原来的师部大楼。我们几个人依稀记得我们连队的方向应该和师部在一条直线上。方向定了位，我们又发愁了，没有路啊！功夫不负有心人，最终我们还是在一片留守部队的菜地里发现了一条小路，最终找到了一条朝我们一连的位置进发的路。

约莫走了将近一公里多点，按原来的记忆应该差不多到一连的位置了啊，但眼前什么都没有，正在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发现了一家老乡的房子，一位本地的老乡问我们找什么地方，我们说找老一连的位置。他用手指指前面的一个转弯的路说往前再走一小会儿就到了。听说我们是老一连的和我们热情的聊了起来，我们得知当年我们在部队服役的时候，这位老乡才只有七岁。但他清楚地记得我们营房的驻地位置。

终于到了我们连队的老地方，右边似乎是我们原来的篮球场。“快看！这是咱炊事班！”大家此时像发现了金矿似的兴奋不已。果然是炊事班的老房子，连那个门都是正宗的“原装货”！就是这个门板，当年我们晚上报务值班饿了，敲门让他们起来做饭的那扇门！除了这排房子，似乎再也找不到其他房子了。大家有些失望。这毕竟是我们曾经的连队，毕竟是我们吃苦的地方，毕竟是我们日日夜夜担负战备值班的营房！我心里一想这也不奇怪，前几个月我在网上看到其他战友发过来的场站大礼堂的照片都是那么破败不堪，更何况连队了。

大家还是不死心，接着往前走。看到一个老乡的加油站，这房子让我们看着眼熟。仔细以辨别，大家几乎兴奋的叫了起来，这是我们原来的报房，我们电台值班的地方。我们这几个过来“探险”的老战友对这个房子再熟悉不过了。报房原来是个水泥浇筑的半地下房子，现在老乡在下沉的地方大概放了一个硕大的油槽，上面装上了油泵和加油机。找到了报房大家异常兴奋，一起在报房门前留影后，才余兴未消意犹未尽地返回留守部队。

回来的时候我们盯住了师部大楼，大家决定沿着垂直的方向走到师部大楼，然后再顺着高坡返回留守部队的大院。没想到走着走着，眼前就没有路了。无奈我们只好走下了老乡的谷子地。风调雨顺的季节，谷穗沉甸甸几乎压弯了腰，我们摸索着前行，不免踩到了几株庄稼。

过了谷子地，眼前又是一片黍子地，踏着泥泞的小路终于走回了留守部队的大院。大家虽然很疲劳，但还是非常激动。战友们再次集结后，大家提议集体在留守部队的楼前合影留念，记录下这几十年期待的美好时刻。此时发现楼前也站着几十个人的队伍在摄影留念，一问才知道这原来是我们场站气象台的大聚会，恰巧他们也来到了灵丘。我在人群中发现了原来气象台的老台长天津籍老兵徐秉恒老先生，他的气色不错，我们一起热络地聊了几句。人群中还认出了上海战友联谊会的应会长，他原先也是气象台的预报员。

拍完了全体照以后，车子发动了。大家依依不舍之情溢于言表。话少了许多，似乎是跟一位多年未曾谋面的老朋友匆匆相见又突然分别一样，眼睛里似乎有泪水打转，鼻子也有酸楚的感觉。有人提议顺路去跑道那边看看，本来时间已经很紧张了，回去还要差不多3个多小时的车程，太晚了酒店里的饭恐怕都吃不上了。但大家的提议还是被我们几位联谊会的组织者同意了，车子在接近塔台的地方停了下来。

塔台已经残破，顶楼上原来领航员叱咤风云指挥银燕的平台上，居然有些调皮的学生们在烧烤！见了我们这些老兵来朝拜，他们也知趣地熄了火撤了。老兵们三五成群，咔嚓咔嚓快门按个不停，还有老兵单腿站立，全身做飞行状，可见老兵们内心对曾经的飞行部队的用情之深。

费了好大的劲才动员大家都上了车，车终于发动了，开始了返回大同的回程。车上大家似乎有些失声，不再像来时那样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个不停，似乎都在思考着什么，重返老部队的活动就在遗憾、惆怅、伤感、怀旧的气氛中结束了。

中途我们路过浑源县城，这里是著名的恒山风景旅游景区。我们的行程里安排了游览著名的北魏时期的悬空寺。险峻的峰峦，满山树木，浑河奔腾的水流一切都展现出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绝壁几乎刀切一般的陡立，一千五百多年前的寺庙就建在绝壁之上，那气势那险峻让人赞叹古人的胆识和技艺的精湛。

返回酒店的时候差不多已经晚上八点了，大家洗洗稍事休息径直到了宴会厅，看的出来大家都饿了，还是老营长宣布开饭，一时间杯盏碗筷交响曲立刻回响在大厅里。我注意到酒桌上很多人聊起的话题都说到了回灵丘的感慨。我趁热打铁，走上台前，给大家朗诵了一首《忆灵丘》这是我来大同前几天创作的抒情诗，写作的时候几度落泪，几度动情。朗诵的环境有点嘈杂，音响效果也差，但大家都听的特别认真。

第二天一早我们出发去著名的应县木塔，中午在怀仁的一个特色饭店品尝当地的小吃，下午的安排是去云冈石窟旅游，然后参观九龙壁。应县木塔做工精湛，木质结构的高塔能屹立以前四五百年不倒，不得不让我们赞叹古人的智慧和技艺。遗憾的是木塔已经不再允许游人登塔了，战友们纷纷留影拍照。

中午的特色饭菜安排的很好，有许多叫不出名字的地方小吃。但我最心仪的还是灵丘当兵时吃过的黄米糕，那略带清苦的香气伴着豆沙馅丝丝的甘甜似乎是我们回忆起当兵时吃的苦和如今回忆的甜蜜的最好写照。

云冈石窟的游览有些失望，主要是由于人为的破坏和环境的恶略带来的风化几乎让很多精美绝伦的石窟雕像面目全非了。还好终于看见了我们常在电视宣传片看到的那尊保存完美的大佛，我们纷纷拿出手机拍下那些令人惊叹的画面。

由于时间紧张我没有参加当天的告别晚宴，因为定了回程的机票要赶回天津处理紧急的业务，山西战友联谊会的李强会长亲自送上海的应会长和我一起去了飞机场，晚上8点5分我乘坐的飞机起飞了，飞机升空以后，我俯看大同，身下一片灯火。我放佛看到战友们畅饮的场景，我默默为战友们祝酒，祝福大家吃好喝好，祝福大家返回家乡一路平安，期盼着再次和我亲爱的战友们相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