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远去的母亲
斗转星移,岁月如梭,转眼间我的母亲离开我已三十三年了。三十多年来,母亲的音容相貌经常出现在我的眼前。母亲那坚忍不拔、顽强自立、艰苦奋斗的精神,深深地镌刻在我的内心深处,成为了我在人生征途中的坚强动力,我深深地眷恋着她、爱戴着她、怀念着她,几回回梦里追寻着她。
一九三二年农历八月初二,母亲出生在店头桑园一个穷苦的农民家庭里,姊妹七个人。母亲排行老大,我的姥爷吸食大烟成瘾,一年四季以烟为伴,很少料理家庭生活。我的姥姥领着我的母亲给人家扛长工、打短工,冬季农闲时上山烧木炭,秋季庄稼收完了,就捡拾遗留的粮食来维持生活。日子过的十分艰难,一年到头,经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穿了冬天没夏天,日子过的清贫如洗,可以说,我母亲的童年是在苦水里泡大的。
四八年妈妈已经十六岁了,少女的母亲出落的大方、漂亮。一米六三的个头,两条又黑又粗的大辫子挂在胸前更是可人,长成了一个稳重、大方、活泼、刚毅的大姑娘。
我的父亲初中毕业后,就参加了西北野战军,在部队的侦察排当兵,先后参加了解放蒲城、礼泉、宝鸡、西安等战争。
四八年部队在宜君县整休时,由我的伯父赶着牲口,护送我妈妈去宜君与我父亲完婚。婚后在宜君住了半个多月,部队转移,母亲回到家里孝敬公婆,操持家务、种植、养猪,生活安稳。
由于父亲在秦岭腹地搞侦察,双腿被毒虫叮咬,得了臁疮腿病不能行走,一九五零年,父亲从部队转业回到地方,先后在店头的关村乡任文书,后又调往公私合营后的店头煤矿凉水泉井口任管理员,之后又调往店头火力发电厂任筹建处主任,按照当时国家支援农业第一县号召的政策,六二年被下放回村务农,父亲工作时常年很少回家。
母亲一生养育了八个孩子,生活的艰辛、疾病的缠绕。我的哥哥、妹妹、弟弟先后都去了,最后只留下我、姐姐和弟弟三人。
从我记事起,从互助组到初级社、高级社、人民公社,家里的大小活儿都由母亲一个人承担。五八年国家发布了总路线、大跃进的号召,全国人民都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土、肥、水、种、蜜、保、管、工 ”的农业生产八字方针的发布实施,各地平整土地,兴修水利,沤肥、积肥成了当时农业的主要工作。
我的母亲被生产队派驻离我家二十多里地外的城上村去修水利,这是我和母亲的第一次分开。
木头轮子的大马车,载着修水利的社员扬鞭而去,我和姐姐、妹妹哭着、喊着、叫着、撵着、追随马车奔跑一直追到前头路上,不想让妈妈离开我们。妈妈用她那坚定的目光和眼神告诉我,回去吧!别追了,把家门看好,等水渠修完,妈妈就回来了。
那年,姐姐七岁,我五岁,妹妹三岁。姐姐每天去学校读书,就带着我和妹妹,她上课,我和妹妹就在学校的操场上玩,放学回来吃个冷漠,喝口凉水,肚子不饿,就算日子。
母亲走后,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父亲回了一趟家,看着三个泥猴一般的孩子,疼爱地摸着我的头,啥也没说,领着我们姐妹三人去了店头街,在老十字路口旁边的公私合作食堂买了一碗烩饼,我们三人连汤带水分着吃了,并给我买了一条围巾,给姐姐一块头巾,给妹妹一个鸟型的口哨和一双暖鞋,又买了一些烧饼,让我们带回家,我们三人手拉着手回家,然后他又去单位上班了。
我那时候年纪较小,白天和小伙伴们玩的十分开心,不知道饿,不知道累,不知道苦,可一到晚上就觉得日子一点都不好过,没有妈妈的日子,最不好过的日子,有母亲在,感觉生活特别的温馨,她在煤油灯下补着衣服,给我们讲着民间流传的故事,有时高兴时哼上几句小曲、说笑话,使我们十分地开心与快乐,母亲不在了,每到晚上,我们就早点睡觉,也不点灯,为了节省煤油。
一天晚上,当我睡的正香,耳朵里响起了拉风箱的声音,我睁开双眼,翻过身子,看见母亲正在烧火做饭,灶堂里通红的火苗,映托着母亲凌乱的头发,清瘦的脸上露着温和的神态。我一个燕子翻身跳下炕来,扑到母亲的怀里,双手紧紧地搂着母亲,生怕妈妈再离开我。
母亲笑着,用她那温暖的手,摸着我的头和脸,轻轻的说,“好儿子,别闹了,去把你姐叫起来吃糊汤”。
我大声的喊“姐!快起来,妈妈回来了,给我们做好吃的了,快呀!快呀”!
姐姐听见了叫声,起来一下子扑在母亲的怀里大哭起来,直至把委屈流尽,才止住了哭声。
吃完饭,一家人围坐在母亲的身旁,有说有笑,不懂事的妹妹在炕上跑着转圈,一会跌倒,一会起来,真是快活。
我和姐姐一左一右紧紧地靠在母亲的身旁,听着妈妈的心跳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天亮了,我起来一睁眼,不见了母亲的身影。锅里坐着剩饭,案上放着盐菜,我想妈妈又去城上工地干活去了。
我和姐姐、妹妹吃完饭又去上学了。
那年,村里人多的地方,公家都给装了舌簧喇叭,老百姓管它叫洋戏匣子。每天早、中、晚就开始广播了。播音员用她那不标准的普通话讲“黄陵广播站,黄陵广播站,现在开始广播了”。紧接着就唱起了“社会主义好”的歌曲及各种新闻节目。
无论是大人、小孩、男的、女的席地而坐听得入神。人们憧憬着电灯、电话、楼上、楼下的美好生活,唱着社员都是向阳花的美好乐章,盼望着幸福的未来生活。
村里也办起了大食堂、敬老院、托儿所、夜校识字班,吃着大锅饭,干着社会主义金光大道的活。
母亲被分到村里的食堂做饭,一天做三顿饭,还要磨面、碾米等活计,一天到晚忙的不可开交,有时还要跟班夜战,送肥、防冻、防霜,主要目的是为了多挣工分,年终多点分配。
每到开饭时,食堂大院,人山人海,全村老的、少的、主棍的、拖儿带女的以家为单位围在一起吃的津津有味,有的用舌头把碗舔的干干净净,不浪费一点粮食,吃完饭碗都不用洗碗了。
记得有一次,妈妈给队里碾米,我和姐姐去食堂打饭,排队轮到我们时,有一个人对打饭的说“不要给他们打饭,因为他妈妈今天没干活,做饭也没见人,中午和晚上都不要给。”我和姐姐拿着空碗回到磨房,妈妈问:“你俩怎么没打下饭”。姐姐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母亲,母亲啥也没说,搂着我俩哭了起来。
过了一会,食堂的管理员来了,手里端着脸盆给我们送饭来了,并给我母亲讲,队长看你老实,有意欺负你。你今天一直碾米,队长出出进进都看在眼里,不知害的啥号病,硬说你没干活,在全体炊事员的证明下,队长无话可说,灰溜溜地走了,我给你和娃多打了一点,快吃吧,别生气了,一会凉了就不好吃了。
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人们都来到了食堂大院,管理员说:“请大家等一等,饭少不了大家的,有一件事情要大家作证,过了一会,队长来了,问管理员,你为什么不按时开饭,管理员说就等你了,我要问你:“四婆娘今天碾了一天的米,中午你为什么不给饭吃”?(因为我父亲排行老四,故称我母亲四婆娘)队长说:“我给忘了”,管理员说:“我看你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以后再这样欺负人,我们大家不答应。”队长看着人们愤怒的眼神,灰溜溜地走了,后来村里人给队长起了个外号叫碎鬼。
抗美援朝的战争,六一年到六三年的三年自然灾害,以及与苏联关系的破裂。国家穷的叮当响,真所谓一穷二白,所有的人都吃不饱饭,吃了上顿没下顿。什么野菜、树皮、草根、酸枣馍、橡子、玉米芯、玉米苞都成为充饥的食品。尤其是橡子,人吃了,脸肿、腿肿、脚肿的连鞋也穿不上,路也走不成,活也干不动。大人、小孩、老的、少的一个个面黄肌馊,全村没一点生气。
我记得有一次,家里吃的什么东西都没有了,一大早母亲带着姐姐提着篮子去挖野菜,可是跑了一上午,什么也没挖到,回到家里,母亲把她珍藏的麦麸子舀了两碗,用盐水拌好,捏成球状,放到锅里去蒸好后,打开锅盖,全是散的就像沙子一般,谁也不粘谁。我们只好用勺子舀着吃,吃到嘴里咽不下去,只好用水冲,结果上厕所又拉不出来。母亲只好用手抠了出来,真是受了洋罪了。
后来队里的食堂散伙,各自又回到自己的家里吃饭,只留下母亲一个人给两个驻队的干部做饭,一个姓高,人们管他叫高科长,一个姓白,人们叫他老白。
当时按规定,每个干部每天四两粮,两个大小伙子每天只有八两粮,根本不够吃,只好加些萝卜、白菜等,两个干部每到吃饭来到食堂时托着软不拉蹭的腿、说话没声音、真是恓惶。有一天高科长手里提着两只鸽子,给我母亲讲:“你把这两只鸽子弄好,在放些萝卜熬一熬,中午好好吃一顿”。妈妈按照高科长的要求三下五除二将饭弄好,左等不回,右等不来,我闻着锅里鸽子肉的香味,给妈妈说:“我想吃,”妈妈却说:“不能吃,你如果吃了,高叔叔和白叔叔回来就不够了。咱们要穷的志气,富的刚强,没有人家的同意不能乱动别人的东西,特别是现在没吃的情况下,更不能吃人家的东西,”说着话,白叔叔进了门,问饭做好了没有?母亲说做好了,就等你们回来,老高打了两只鸽子,我已做好,等高科长回来你们吃。我先回家给娃做饭去了。
我们走后,白叔叔等不回来高科长,就一个人自己先吃,不知不觉,一锅萝卜和鸽子肉全进了他的肚子,等高科长回来时,什么也没有了,两个人还挣了几句。母亲从我们家给高科长拿了些菜盒子吃了,两个人又和好了。
六五年,我考上了店头完小的五年级,不久,我的妹妹因得了一种地方病,叫克山病而走了,母亲哭的死去活来,一天到晚没一点精神,也不讲话,只是拼命的干活。
记得六零年,我在外边玩够了回到家里,屋里坐着三个陌生人,和我母亲说着话,态度十分和气,那些人坐了两个多小时就走了,我看见炕上的被子里躺着一个小孩。我问母亲:“这是谁家的娃,睡在咱炕上呀。”妈妈说:“这是你的妹妹,我今天上午去河里洗衣服时被水冲来了,就捞起抱回家。”听到母亲的讲解,我高兴的认为她就是我那去了的妹妹,真的回来了,心里比吃了蜜还要甜。一直到六五年,来人又把妹妹给抱走了,我才知道在生活十分困难的时期,我的母亲给人家当了五年的奶妈子。而感谢她的只是一节五六尺的蓝洋布,这块布料一直到八二年母亲去世时,清理遗物才从包袱里拿了出来,成了永久的记忆。
六五年,全国性的社教运动开始了,我们村里也驻进了工作队。孩子们唱着老师教的歌“工作队,下乡来,贫下中农笑颜开,阶级队伍组织起,地富反坏要揭开”的欢迎歌曲,欢迎着这些救世主。紧接着文化大革命运动又开始了。全国从串联发展到文斗、到武斗,乱的不可开交。我也无法上学了,只能在家干活。
母亲给我说,现在全国都在运动,两派组织打得你死我活。工厂停工,学校停课,要不是吃饭,我看农民也不种地了,你的学也没法上,就在家里一边干活,一边学习,不会的问你姐、你爸,千万别到处乱跑。咱们再养头猪,你和你姐拾猪草,帮着妈妈养猪,等长大了卖点钱。咱们家的日子就好过点。我爸又给我说:“我每天都要去队里干活,没时间给你奶奶家帮忙,你每天给咱们家担一担水,就要给你奶奶家担一担水,给咱们家扛一捆柴,就要给你奶奶家扛一捆柴,权当替我行孝。”
这样一来,我每天早晨上山打柴,中午下午打猪草,晚饭前挑水,安排的井井有条。到了冬季拾煤、捡粪、拉土,很是快活。
六九年,我妈又给我生了一个小弟弟,全国形势也好转,实行了革命的大联合,各级政府也成立了革命委员会,学校也复课不闹革命了,我又走进了学校继续读书,初中毕业后我回到了农村,跟着大人们每天参加各种劳动。
一天队长派我和几位大人去桥山林业局店头木柴加工厂盖工棚,给生产队搞副业。我的工种是当小工,三个月的活干完了,我被厂里留了下来,主要工作是把制材车间每天解的木板,分门别类地送到料厂归类起来,技术要求,整齐划一,木板不变型。
有了这份工作,我干的十分开心,每天有着用不完的劲。除过本职的工作外,只要有来送料的车,我就争取卸车、装车,利用晚上车间不生产的空隙清理地下室的锯末,以获取更多的经济收益维持家用。
一个月下来,厂里发给了我45元的工资(30元交生产队),本人留15元,加上我平时卸车、装车,清理锯末的收益共计35元(全是一元的面值),一分不剩的交到母亲的手里。母亲用她那颤抖的双手接过钱说:“娃呀,妈妈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钱,又问我给队里的钱交过了没,我说已经交过了,这些是我平时加班挣得,是咱的,你放心收好了。”妈妈说:“看来你长大了,知道过日子了”。我说不要叫爸知道,要不他拿去又乱花,家里有事又拿不出来,妈妈说:“你放心,”又自言自语的说,男子娃不吃十年闲饭,这是真的。
从此我每月都给妈妈交钱,多了三十多,少了二十多,家里的生活好过多了。
七三年,我应征入伍,妈妈不想让我去,我的车间主任也讲:“小陈,如果当不成兵,在厂里好好干,有机会我们给你转正。”
说心里话,我的内心深处一直追求者“听诊器、方向盘、粮站保管、售货员”的美好工作,不想在农村干一辈子,但我也清楚我的家庭、我的学历、我的身份。不出去走一走,看一看。在当地很难闯出一片天地来。有句话讲,不走出大山见不到平原,不流出小溪见不到波澜,通过当兵,训练、提高我的人生价值,开拓我的视野,学习外边的先进经验,说不定还能闯出自己的天地来。
后来,我被应征入伍了,发了服装,接兵的一位姓张的连长进行家访,问我为什么要当兵,我答:“为了保卫祖国,为了国家的长治久安,为了提高我的人生价值才当兵的”。
张连长听后,说很好,你的理念明确、观点正确,到部队通过学习训练提高,一定能成为一个好的战士。
我当兵在天津,通过新兵连的系统学习、训练,发了领章、帽徽,我变成了一个真正的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战士。
我高兴的唱到“我参加解放军穿上绿军装,我走进革命熔炉红心向着党,一颗红星头上戴,革命红旗挂两旁,红色江山我保卫,牢牢紧握手中抢,忠于人民忠于党,练好本领站好岗。”六年来的军旅生活提高了我的品味,锻炼了我的意志,提高了我的人生观,给我今后的人生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七五年至七六年,部队的生活也很清苦,差不多一年到头都吃的是二米饭(小米、大米两拌),有时还吃高粱米,我想部队的生活如此这样,不知远在家乡的父母怎样生活,吃的够不够,想到这里,我就将我出车不在连队就餐退给我的伙食粮票攒了起来,共计陆拾多斤,都是全国通用粮票(内含食油),寄给了远在千里之外的母亲。后来听爸爸说:“你寄回来的粮票,到粮站买了粮、油救了我和你妈的命,那时候家里一点吃的也没有,多亏了你呀:元。”
后来,用我平时积蓄的津贴费和出车补助给我妈买了一件涤卡衣服,给我父亲买了一身内衣寄回,妈妈穿着我给她买的衣服,逢人就夸,这是我元(小名)给我买的。
一九七八年,是我当兵的第四个年头,连队批准我回乡探亲,我归心似箭,从天津上火车一直站到西安(现在叫春运)到西安站两条腿和脚都肿了,晚上住在洗澡堂,洗了一下澡,第二天好多了。又乘火车赶往铜川,搭拉煤的便车于腊月初八中午十二点回到了阔别四年的家乡。
当我看到妈妈和父亲那瘦小的身子,破烂的衣着,心里一阵阵的发紧,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妈妈用手抹去了我的眼泪,轻轻的说:“儿子回来了,高兴才是,哭什么呢?”妈妈哪知道,我当兵于京津冀唐,是中国当时最好的地方也是我们这个国家政治、经济、文化、交通的中心。要比家乡好几十倍、几百倍,两地一比较,我知道什么叫天,什么叫地,让我哭吧!
中午,妈妈问我吃什么饭,我说吃什么都行,妈说只有玉米面,我说那就吃搅团,吃着妈妈做的饭,我好像又回到儿时。这就是妈妈最美的味道。
晚上跟着妈妈睡在一起,小弟弟亲的要跟我睡一被窝,娘俩说着分别后的话,不知不觉已半夜,我心想,要是再能回到从前,让妈妈搂着我睡那多好。
七九年我第二次探家,看见妈妈的身子骨更不如前了,我问妈妈,你觉得哪不好,咱们去医院,让大夫给看看,你这样的身体让我很不放心,母亲淡淡地说,我很好,能吃能动,不要操心。
第二天我去了医院,请了一位姓方的老中医来到家里给母亲把了脉,开了几副药,讲如果管用,就照这服定能好转,医生走时,我送出门外,医生说你妈的病很复杂,主要是劳累和营养不良所致,要多注意休息,多调养才能见好,我说记下了。
后来,我去县上办事,遇到了我多年不见的同学,(也是一位复员军人)在县团委工作,他请我去他的办公室坐坐,说了各自的情况,并告诉我陕北建委给各公社要分配一批汽车,正是缺司机的时候,如提干不成不如早点回来,这是个好机会,不要错过。
回到部队,连长把我叫到连部,说你探家这段时间经连委会商意通过你转为志愿兵,转后要在部队最少再当十五年兵,如果本人自愿到时根据身体条件,再续。
我听后,把这次探家看到的家里的情况给连长作了汇报,并谈了我的想法。连长说很好,你有一个孝心,我很高兴,加上你弟年幼,回去后,起码在家给父母承担一些责任,下年度组织会考虑你的复原问题。
八零年,我复原回到了家乡,在公社当了一名驾驶员,腊月初八结了婚。
八二年农历三月初一,一大早,母亲来到了我的房间,双手疼爱地抱着我的双胞胎儿子,在地上走来走去,嘴里不停的咿呀咿呀的抖着孙子玩。
我说明天孩子就一百天了,咱们去照相馆给孩子照张相,妈妈说好,并讲她今天要去队办食堂收麦子,队里食堂没面了,共派了三个人,没半天就干完了。明天没事,咱们一起去跟三月三会。
我给妈妈讲,我今天要去阿党公社拉县剧团,晚上店头挂灯、唱戏,我知道妈妈是最爱看戏的。
吃过早饭,我开车去了阿党,妈妈给队里干活去了。
当我将车稳稳地停在了阿党剧院戏台子旁边时,来了一位同志,走近车旁,问道,你就叫陈春元(小名)吗?我答,是我。那位同学说,你把车就放到这,有人安排装车,其它车辆等中午这场戏演完再装,食堂已给你准备好饭,我带你去用餐,进了食堂,桌子上摆着四菜一汤,有两位同志陪同我一起吃饭。相互介绍,得知一位是民政专干,一位是副书记,吃完饭,这时来人讲车已装好,让我提前走。(实际他们接到电话已知道我母亲去世,只是没告诉我)。
回到店头,公社门口站着法律服务所的一位姓王的同志,他告诉我把车开到剧场,家里有事,我送你回去,王同志用自行车把我送到村口,说公社事多,我就不上去了,你自己回去吧。
路过戏楼,(村里的老戏台)我看见有人在戏楼上做木活,我也没多想,三步并作两步走,急急忙忙回到家。
一进院子,看见我媳妇头上戴着孝,跑出跑进,我那十二岁的小弟弟靠着房门傻傻发呆不停的抽泣,我的舅父、姥姥、姥爷、奶奶也来了,我的脑海一下子就懵了,两个房子看了个遍,就是不见我母亲,我大声问道,我妈哩!我妈哩!
这时我的奶奶拉着我的手,一边哭着一边给我讲了我走后所发生一切事情的经过。原来,妈妈在给队里干活时,突发脑溢血不治身亡,拉到医院,医生检查人已去了,只好用板车拉回来停放在生产队的打麦场的场房里。
我赶紧快步跑往场房,看见母亲睡在用木板支的床上,身上盖着布子,我一下扑倒在地哭昏过去。
妈妈走了,永远的走了,带着生活的美好向往,带着出人头地的决心走了。妈妈走时年龄虚五十岁。
妈妈生育了我,养育了我,用她那勤劳的双手和温暖的怀抱保护了我。可是,妈妈没跟上我享一天的福,没过上一天的好日子。
在我欲哭无泪时,公社办公的杨主任来到我家,并给我一封信,说是倪书记的。
我打开了信看到:
春元:
得知你的母亲突患病离去,我深表哀悼,你的母亲我很早就认识,在队里是个好社员,在家里是个好母亲,在养儿育女方面是个好家长。我对你母亲的离去深表惋惜,我为你有这样一位好母亲而骄傲、望你节哀,冷静下来,帮助家里处理好后事,记住你是长子,要顶门立户,事已发生,精神不乱,信心不倒,才是你母亲最想看到的。
节哀
倪俊先
没有钱、没有粮,只有眼泪和悲伤,我只能用最简单的方式、最简单的礼仪,把母亲埋葬。
每逢母亲的祭日,我就去山下边背石块给母亲砌坟头,前前后后一个月下来,坟头砌的像样了,我的心里也舒服的多了。
在母亲百日的日子里,我用水泥、沙子混合好后,做了模型,给母亲做了一块纪念碑,用刀刻上了纪念的话,立在了母亲的坟头前。第二年又种了些松树、柏树,象征着我那亲爱的母亲永远活在我的心中。
处理完母亲的后事,我去单位上班,有些老同志给我说:“老了当家,塌了天”你在家多陪陪你的父亲,不要急着来上班,等你爸心情好了再来。我说:“在家一直想哭,提不起精神,不如上班,多接触一些同志,分一下感情,心情就好多了。”
母亲走了,三十多年了,我已进入花甲之年,今天写这篇文章,寄托我对母亲的哀思之情,怀念母亲的养育恩德,告慰远去的亲人。
母亲,您在那边放心吧!按照您生前的吩咐,我替你安顿了我的姥爷、姥姥,以及我奶奶的所有后事,没给您丢脸。
弟弟的婚事我也给办好了,他们生育了两个儿子,我要告诉的是,您现在有四个孙子,一个孙女,都已长大成人,生活自立。并有一个重孙子,一个重孙女。
我兄弟二人,各自都建好了自己的房子,我们改写了您生前没房子居住的历史,只是孩儿不孝,没能让您享受上天伦之乐,没能让您健康长寿,我悔恨终生。
妈妈,如果您在那边能听到我的心声,你就安息吧!
想念您的儿子:陈永峰
2015年于清明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