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北海众生相》
初到北海，公司的十几号人都住在北海的皇都酒店，一旦扎下了根，酒店包房自然成了不怎么受欢迎的地方，一来这里没生活氛围，总感觉像个临时出差待的地儿。另外酒店里住着只能每天下馆子，不仅花钱多而且吃来吃去都是一个味儿，腻得很。当然，这住酒店最大的问题就是费用太高，每到月末，都要给酒店送去大把的钞票。
一直期待着买的几套别墅能很快竣工，这样不仅员工有了固定的住处，公司办公也有了着落，遗憾的是那几套交了全款的别墅迟迟未能如期交工，实在等不下去的时候，我决定临时租一栋房子临时过渡。
当时在北海租房子很容易，只要你和朋友一起聚时放出求租的信息，很快就会有人给你提供房源。最先帮我介绍租房信息的人是老鲁。湖南人，四十开外的年龄，中等身材，大背头，四方脸，大大的眼睛看上去甚至有几分大的夸张。老鲁讲话语速非常快，清晰流畅，感染力强，风趣幽默。多平淡的话到了他的口中，一下子似乎脱胎换骨，甚至成了让人乐此不疲的段子。
饭桌上认识他的时候，老鲁递过来的名片上的抬头是个看上去有些奇怪的职业“作家”。后来别的朋友告诉我说，其实这位“作家”原来就是在湖南长沙专门写黄色小说和黄段子的高手。刚认识老鲁那会儿，他的头发非常浓密，待后来分开的时候，他已然严重谢顶。老鲁的“地中海”，其实跟他经常光顾发廊密不可分，以至于后来几乎上瘾。当然让他对发廊产生成瘾性依赖的不只是干洗头发，更多的则是那些火辣风骚的发廊妹。
老鲁是位绝顶聪明并富有商业头脑的人，此人最擅长的就是借力发财赚钱。本来是赚你坑你，最后却总让你感觉是他给了你机会，让你沾了便宜。当时他给我介绍房子的时候，就告诉我说，这个房子是他一个朋友刚刚租下来的，但因为家里出了事，就急忙赶回了成都，全部家具都送给了他。“马总，你如果租了这个房子，我正好可以把整套的家具送给你，这样帮你起码省去了几万元的家具购置费。”当我最终用年租金10万元租下了这个房子之后，才听房东口中得知，这房子之前的租户并非老鲁的朋友，而是湖南一个省级干部的公子，从当地建行挪了2000万资金过来炒地，仅在北海折腾了半年就赚了翻了本，之后匆匆结束了公司业务，带钱回湖南了。至于这里的家具的确是原来的租户留下的，无偿送给了房东！就这样，老鲁靠这些别人留下来的家具，轻松地从房东那里赚到了6000元的租房佣金。
上了回当，让我认识了鲁涛，了解了他是个在北海不可多得的人才。他既能轻松地忽悠我，肯定可以在未来的日子里忽悠别的老板。果不其然，没过多久，老鲁摇身一变，成了四川一家承建公司的副总，经过他的牵线搭桥，最终这家四川公司成了我们未来项目的承建方。当时为了开发金帆大厦，我的公司和海南椰岛房地产公司还有老鲁代表的那个四川的建筑公司三方一起成立了一个联合开发指挥部，老鲁代表承建方，我和椰岛的武总代表投资方。我们三方一起在当时的皇都酒店包了几间大的办公室做临时指挥部。就这样神差鬼使，老鲁居然成了我的副总。
不过，道不同不相为谋，老鲁因为和我发生的一次激烈的冲突，最终我俩分道扬镳。某日，我和一家建材供应商的老板一起吃饭，商量未来向我们供应建筑钢材的事情，偶然听他向我诉说他对老鲁的抱怨。事情是这样的，一天下午这位供应商如约于午饭后去我们工程部谈事，当他们走下电梯，来到7楼我们工程部的那个办公室的时候，看见门虚掩着。于是就径直走进房间。
他告诉我说他和另一位公司同事走进房间竟然目睹了非常不齿的一幕。老鲁和二个来自成都的手下干将正分别在三张床上裸身和三名女人激情奋战。之前就耳闻他们经常一群人在一起招妓，说这样做性价比好，但怎么也没想到他们居然在上班的时间，堂而皇之地在办公室里如此勾当。老鲁因为这件事被我炒掉了。但他跟别人说，他这么做事出有因，他需要刺激，需要灵感，需要不停地自我挑战，以便激发他的创作欲。毕竟他是个“作家”，需要一定的生活素材。
有很长一段时间公司几个人都是一起下馆子凑饭局，吃的很腻。后来认识了我们合作方老板杨总，才算是从此有了口福。杨总四十开外，四川成都人。当年他来北海是受命于两家四川国企公司，带着资金来北海闯天下。我只知道其中一个企业是九寨沟的一家银行。两家公司共同出资成立了北海这家房地产公司，专门承揽建筑工程，后来又通过杨总认识了何姐。何是杨总公司办公室主任兼会计，其实说是会计，实际上何姐私底下告诉我，她就是那家银行股东派过来监督资金使用的代表。
杨总是个性情中人，热情好客。认识我们以后，坚持让我和武总等人每天到他那里去吃中饭（当然我们是付伙食费的）。杨总手底下有一个“御用”厨师，早年在成都开过一家颇有名气的川菜馆，能做一手正宗的川菜。我们入伙以后，每天过来开饭的人估计有20多位，也正是在杨总那里我学会了吃各种川菜。
杨总在吃喝嫖赌这四样里，除了嫖，其它几样都沾。每天中晚餐必须好菜好酒伺候，吃饭一点都不能将就，每次基本是七八个菜一个汤，吃完饭后，就和同来就餐的几位老板们大吹大擂一通。其实他让我们好多人过去吃饭，除了热情好客之外，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有足够多的听众，每天饭后茶余聆听他的高谈阔论。他言谈举止颇有几分当年隆中被刘备三顾茅庐的诸葛先生。杨总喝多的时候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大丈夫应该志在四方，不该贪恋儿女情长，要懂得为国家效力捐躯。”他曾经多次和我们讲过他经商的目的，“老子就是想赚很多钱，养一支精兵，当国家有难的时候，鼎力相助。”光听这话确实让人肃然起敬，甚至让我们这些曾经当过兵的人都有几分汗颜。
然而，对一个人价值观的判断不能光听他怎么说，更要看他怎么做。杨总虽然口口声声爱国，可何姐说，杨总每天至少要喝一瓶好酒，抽二包好烟。这还不算，每天晚上还要让何姐从银行支取1万元现金出去拍扑克机（电子赌博）。何姐跟我说每次杨总回来总是输得精光，即便是偶尔赢了钱也要立即挥霍掉。就这样，杨总一个人每天就要花掉公司一万多元，这还没算公司10多号日常的人吃马喂。可怜的督查大员何姐无可奈何，最后也被杨总买通了。杨总让她装看不见，什么也别管，什么也别向股东汇报，一切唱赞歌，等项目结束时，杨总答应给何姐40万封口费。后来听说杨总在不到二年的时间基本耗光了家里带来的资金，从此隐匿江湖，再也没有在成都露面。
杨总销声匿迹后，何姐并未如约拿到“封口费”，本来九寨沟那边的投资单位是让她监管杨总公司资金的使用，投资款被杨总败光之后，何姐再也没法回归故乡，于是靠自己的能力和勤奋迅速找到了新的生财之路。
她先是在我购入的那几栋别墅中的一套的一层开了一个小卖部和小吃店，小卖部经营一些洗漱、卫生用品、各种零食、发便面等。生意一度还挺红火。后来又承租了一套面积大些的公寓，安装了冷气，做起了二房东。专门出租房间赚取差价。
当时北海有许多来自江西、湖南、贵州、四川等地做皮肉生意的“小姐”。精明的何姐用较低的房租将多余的房间分租给了这些女孩。这些女孩有几个共同的特征，第一信誉度高，从来不赊账，只要出去做台，横竖总能赚回房租；第二，这些女孩都是何姐小卖部和小吃店的忠实顾客，话梅、饼干、方便面、卫生用品、床上用品等等，消耗量很大，生意也很红火。每到凌晨，当这些女孩们拖着疲惫的身子上床睡觉前，通常都像饿狼一样，把何姐准备的各种小吃小菜一扫而光。就这样，何姐凭着她的精明和聪慧，一直在北海外来人口的夹缝中求生存，后还找了一个海南的“小男”为她打工，“小男”后来还成了她的情人，日子过得并不比北海有些老板差。
记得我在北海买的那几套房子，虽然是从合作伙伴海南椰岛房地产的武总手里买下来的，但实际的上家是北海三元房地产的雷总。据说雷总后来还在河北黄骅建港的时候到黄骅投资过一家大酒店。其实我们名下的那块地皮也是雷总转给我们的。雷总卖给我的这块地皮来自北海市建委旗下的一家本地的房地产开发公司 - 北海银滩房地产公司。后来因为房产增值税发票的问题我曾找过雷总几次，之后我和雷总也成了朋友。第一次去他们公司时，简直惊着我了，因为公司里除了雷总之外，其余一水儿都是年轻的女人，而且个个长的貌美如花。
雷的会计，据说是哪个省歌舞团的独唱演员，但平心而论，这位姐姐的长相大概在雷总公司的众多的姐妹花中是最不出众的。雷总之所以钟情这位财务姐姐，第一当然是由于姐姐对他的忠心，毕竟财务主管按理说一定是老板的心腹，但财务姐姐受宠的另一个广为人知的原因，是因为这位姐姐是位K歌的高手。当年北海做地产生意的老板夜生活的模式基本除了吃喝嫖赌之外，大都在卡拉OK歌厅度过。每每大家唱歌兴奋之余，雷总总会在关键时刻将财务姐姐推到前台，高歌一曲，技压群芳，引得众人侧目，事后好多老板纷纷过来邀请姐姐去K歌助兴。通过财务姐姐，雷总广交天下豪杰，认识了不少当年北海的各路神仙。
不过，时间久了再去雷总那，总发现以前曾经见过的某位靓妹突然消失。后来得知，雷是位专吃窝边草的老板。公司的几位姐姐其实根本都是他的掌中玩物。这些美女除了供他消遣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商业目的，那就是美色公关，雷总利用身边的几位“神仙姐姐”的姿色，拿下各路英雄豪杰。不过几个女人一台戏，雷总身边除了财务姐姐，其余诸人大概都像今天我们看的《甄嬛传》里的诸位后宫佳丽，每天都在算计着如何争宠，如何提高自己在公司的地位。
时间久了，一旦这些佳丽争吵升级，超越了雷总的容忍度，折腾最甚的那位佳丽就会被打发走。当然离开的那位，一般都会带走一笔可观的补偿费。就这样循环往复，雷总的公司确实在闪转腾挪的商业运作中挣了不少钱，但其中绝大部分都被这些佳丽作为遣散费带走了。到我离开北海的时候，据说雷总已经先期离开，辗转到了河北一带发展，公司也败落了。
当年的北海沧海横流，鱼龙混杂。有的赚了大钱走了，有的赚了大钱后来又继续玩，基本赔了进去，更有甚者，把持不住，不是被毒品毁了，就是被女人毁了，也有人因为无聊，来钱容易，上了赌瘾自己毁了自己。更有不少通过职务之便，在北海的商海大潮中狠狠捞了一把，最后因贪污或挪用公款被检察院起诉法办，锒铛入狱。
总之，在当年北海房地产大潮中，真可谓风起云涌，大浪淘沙，各路神仙发功，鱼龙虾蟹混杂，热浪来时，豪车接送，美女相伴，莺歌燕舞，前呼后拥。然而，潮头过后，海水退去，面面相觑，方知哪位大佬一直滥竽充数，甚至根本是在水下裸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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