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让你先走
——一个发自心底的承诺
前两天，驱车近300公里，到河南开封一个普通农村，参加三姑父去世三周年的祭典。祭典倒也没什么特别的，然而，祭典外的一个故事却让我大受感动。不顾开车的疲劳，连夜写出这篇文章。
这还要从三年前大表哥的一句承诺说起。2007年，大表嫂突发脑溢血，由于治疗及时，倒是保住了性命，后来，生活也基本能自理。2008年5月,姑父去世，我去参加姑父葬礼，同时看望了一下大表嫂，那时她还能拄着棍走路。还开玩笑地说：我不敢先死，我一个人到那边害怕。大表哥接着说：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先走。本来的一句玩笑话，后来的三年却成了大表哥对表嫂的一个生死承诺。
本想大表嫂能慢慢恢复地越来越好，可后来的一天，大表嫂在床上却再也没有起来，拉到医院被诊断为脑梗塞。从此，大表嫂就和植物人没什么两样，吃喝不知，大小便失禁，只有头和两个眼珠还能左右转转，但没有任何意识和知觉。一天三顿饭全靠大表哥从鼻孔插入的胃管往里打流食，中间还要加喂两次水。每天的下午是大清除，要把身下铺的全部抽出换掉，洗干净凉起来，以备下次再用。无论冬夏，每天都要用温水给大表嫂轻轻擦身，以防产生褥疮。为避免室内温度过高或过低，他们没在大屋住，而是搬进了一间小东屋，安上了一个窗式空调，这样隆冬和盛夏就好过多了。
就这样，大表哥三年如一日，不离不弃，没出过家门，无微不至地照顾着表嫂。他学会了打针，学会了按摩，学会了插胃管，他还将大表嫂的病情变化随时记录下来，随时调整药物、药量，简直就是大表嫂的专职大夫。这次借三姑父的三年祭典之机，去看望了大表嫂，乍一看怎么也看不出大表嫂是个病人，躺在那里，白白胖胖，面容滋润，没有一点病态的样子，眼珠子转来转去，但就是没有一点意识。
说起来，大表哥结婚的时候，我还专门从山东跑到河南帮着接的新娘呢。当时是用自行车接新娘，去的时候得多骑一辆，好让新娘子骑着回来。一个人骑两辆自行车的任务就交给了我，我骑一辆用左手牵一辆。这都36年前的事了，好象就在眼前。那是1975年的春节，那年我还在上高中，放了寒假，腊月二十六，我就去了河南。那时出趟远门现在看来比出国还难。现在也就不到三百公里的路程，那时我却走了六百公里之多，用了整整两天一夜的时间。先是从家走二十里路到县城，坐一百多公里汽车到徐州，又坐了一夜火车到开封，再换汽车到通许县城，几个表弟拉着地排车接我，又走了二十五里，才到三姑家。两天一夜啊，现在这点路，一上高速，油门一踩，两个多小时到了。时代发展太快了。有人可能要问，你三姑怎么嫁那么远啊？小的时候，经常听父亲说，解放前，我们这一带是滨湖涝洼区，十年九灾荒，家里很穷，爷爷就带着全家到安徽、河南一带讨荒要饭。家里孩子多，养不起，先后三个姑都给人家当了童养媳，还有一个姑在徐州给卖掉了，至今杳无音信（听三姑说，其实卖掉的才是三姑，她是四姑）。三姑就是这样嫁在了河南。三姑还健在，今年85岁了，除走路有些困难，其它都还好。
大表哥为了给表嫂治病，关掉了在镇上开的门市部，土地也让给了别人耕种，几乎花掉了全家的所有积蓄。大表哥那份淳朴的情、真诚的爱和对表嫂生死不离的践诺，传遍了当地的十里八乡，成为街头巷尾的美谈。这次去三姑家，亲朋好友、街坊邻居见了我无不翘起大拇指夸大表哥好，我深受感动，也说大表哥了不起，对大嫂三年如一日，真是不容易。大表哥深情地说：“做人得有个准则，当年这个家都是你大嫂里里外外操持着，家里地里没见她闲着过，干完地里活回家还要做十一口人的饭，现在她有病不能动了，我们可不能不管她，要是那样，可是要亏自己良心的啊！”
大表哥是这样说的，更是这样做的。他在践行着一个心底的诺言。
2011.04.25 子夜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