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碑书体,自清以来,被书家视为珍宝,尤其包、康力倡,家喻户晓,妇孺皆知,几乎人人魏碑。小时,书法两闻:一是“欧、刘、颜、赵”,一是“魏碑”,虽不知其详,印象颇深。 魏碑,系楷书的一种,起自南北朝,尤其从北魏始,故曰“魏碑”。其特点,方正奇拙,任意挥洒,刻利威严,不拘一格。较之传统书风为之一新。 魏碑何以得有?西晋后期,北胡大举侵犯中原,在黄河流域建立政权,弱晋南迁以自保,是为“南晋”,史称“南北朝”。东晋南移,士大夫、文化精英多随之,由是江南随之成为华夏文明的重心。北方拓跋氏建魏, 是为北魏,都洛阳。时战乱不断,民不聊生,北方的经济、文化被受摧残,百事待兴。 北方民族杂居,成为“杂货铺”。 拓跋魏为固其治,大力提倡、融合汉民族,汉文化;倡兴神佛,造像刻碑,书字以记,以为永久,“魏碑”书体应运而兴焉。 魏碑,综合分析,可分三类。一曰“中和”型。像《元倪》、《石夫人》、 《崔敬邕》等, 笔画、结构多似汉晋,唯多一些方楞而已。结构方正、疏朗,为魏碑之上乘。对唐之欧、虞、褚等多有影响。此类多系大人物及其夫人的墓志,必然请高手书之,刻之,故多上乘之作。二曰“疏朗”型。以《郑文公》、《石门铭》、《泰山经石峪》为代表。其字开阔、疏朗,大气,有大将风范,也为上乘之作。唐颜真卿之《麻姑山仙坛记》追之。三曰“大刀阔斧”型,龙门石窟之《龙门N品》为其代表。其字大刀阔斧、旷达、狂狷、奇形怪状,粗俗,品相不高,不足为率。《爨宝子》也属此类。龙门石窟在洛阳,在当朝的倡导下,窟佛刻石以为吉祥,或多为民众所为,故书工、刻工不佳也为必然。《爨宝子》在云南,同上,故然。 魏碑之兴,给中国书坛增添了一页,且影响广大,贡献堪佳。尤其清代,出现了许多碑帖大家,如张裕钊、赵之谦等,于右任也深受影响。近现代,习魏成风,言必魏碑,至今不减。 魏碑如此风光,为何在隋、唐、宋、元、明约千年时间,不倡不显?愚以为有以下诸因: 其一,当时,仅有龙门石窟等少数石刻,且档次不高,不被人重视。高品位的墓碑尚未出土,故尔。 其二,传统的、经典的锺、张、二王等大量书作,被人看好,尤其唐朝的李世民、宋朝的赵佶、清朝的康乾,大力提倡并亲自垂范,自然没有魏碑的份了。 其三,中国人一向有自我意识,唯我独尊,看不惯“舶来品”,视魏碑为“妖”,尚欲除之哪得以活。 其四, 自隋唐起,书法为取仕的必试科目,当然以传统经典书法为则,谁还去旁路外道。 自清后期始,魏碑兴起且星火燎原,何故?愚以为: 一,大势所趋。世界开放,欧人东来,带来时兴科学文化,打破了国之旧传统;国人渐觉,吸纳西学,思想开放,寻求新东西,书法界被冲击,可为必然。魏碑与传统书法大相径庭,必然以新纳之,宝之,传之。 二,碑石、简帛出土渐多,被人渐识,以为新颖,推而广之,遂起。 三,有包、康等的大力宣荐。阮元、包世臣较早推崇魏碑,包著有《艺舟双楫》。康有为继而著《广艺舟双楫》,大力吹捧魏碑,至无以加复的地步;卑唐而崇魏,谓魏碑有“十美”,一曰:魄力雄强,二曰:气象辉穆,三曰:笔法跳跃,四曰:点画俊厚,五曰:意态奇异,六曰:精神飞动,七曰:兴趣酣足,八曰:骨法洞达,九曰:结构天成,十曰:骨肉丰美。简直把魏碑捧上了天。有如此地捧炒,即而捧之者、随之者大起,遂有天下。 四,学人囿于几千年的封建枷锁,对老东西逆反心理久之,今来新风,求之若婺。 五,尤其失意学子,不满于封建科举制度,取新以抗,大有人在。 倡魏碑的利弊: 利者,新学起,扩大了视野,书学得以广阔,丰富了书学园地,可谓百花齐放。贯诸家于一体,造就一批大家,出现书法新面貌,如:邓石如、赵之谦、张裕钊、扬州八怪、沈曾植、于右任等等。 弊端:碑学倡兴,横扫大地,冷落了传统书法,使之趋于枯萎。更有甚者,扬魏抑帖,不计其能,什麽“二王太美俗”,“传统书法太拘 泥”,“楷书不算书法”,“四宁四毋”等等,不已而足,使书法走向了荒野。 总之,魏碑之兴,并推而广之,丰富了书学,开拓了人们的视野,是一件好事。经百余年的发展,近年,人们认识渐深广,看到魏、晋、唐、宋传统经典的古、韵、神,深邃得很,是取不尽,挖不完的宝藏。而魏碑则下而等之。遂又回归老传统,想起了魏晋帖、唐宋碑,多人临书。让各种书体齐头并进,各显风采,多出大师,多出经典,才是我们的目标。
注:这是《中国书法网》上的一篇文章,发人深思。转载于此,是为配合咱们前段的关于古诗的讨论,并进而探讨传统文化的继承与发展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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