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山地震回忆录之五
初见灾情深重
我们从室内逃出来时,天上下着蒙蒙细雨,稍显有些凉。当时天还没亮,又逢阴雨天,所以什么也看不清楚,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我们这排房子和前面那排房子都还站着。我还以为房子都没倒,心想照这样看来可能问题不大。
我们定了定神,站在屋门外的丝瓜架下向东望了望,隐隐约约地看见谷绍聪(管理处助理员)、李明亮(卫生所技术员)、张三好(航行处参谋)、袁义松(侦察处参谋)等几家邻居的门口都已经有了人影。再往西看,却不见雷干事(记不清名字了)家有人出来。于是我在他们的窗户下大声喊道:“雷干事,怎么还不出来?快出来呗!”
这时屋里的雷干事和他爱人对我说道:“我们的房门被堵住了,我们出不去呀!”我走过去仔细一看,才发现他们的外间屋,也就是我们这排房子最西头的一间倒塌了,砖头瓦砾死死地堵住了他俩睡觉的里间门。
我着急地对他们说:“你们快看看哪儿有空洞,赶紧爬出来吧。防止余震发生时,房子再次倒塌就更危险了。”这时听他们说了一句:“好像这里有点亮光,看是不是可以从这里爬出去。”不一会,他们两口子从里外间的交接处,也就是里间屋上方的房角处爬了出来,这里塌开了一个洞。
我问他们:“孩子们怎么没出来呢?”他们说:“孩子们都在外间屋睡呢。”这下可把我们急坏了。他那外间屋西墙都倒了,预制板都快戳住地了,瓦砾堆到了院子里,那孩子们还不危险了!
于是我急忙招呼东面的邻居们过来帮忙。听到这种情况,谷绍聪、张三好等都过来了。在雷干事的指引下,我们开始从废墟中寻找他那一对儿女,以及给他们带孩子的亲戚——孩子们的表姐。
不多时,就把他的儿子和这个亲戚扒了出来,这两个孩子虽然满脸是灰,却安然无恙。唯独他们八九岁的女儿因伤势太重,当场震亡了。我们抬着他女儿还没有变凉的尸体从废墟上走下来,暂时安放在房前的茄子地里。
对失去亲生骨肉,雷干事夫妇悲痛欲绝自不待言,但更让人伤心的是,头天下午孩子不但没能吃上冰糕,还因此挨了打。雷干事的爱人日后一提起此事,就悔恨交加、悲恸不已。
我们考虑到房前屋后也不安全,不能在此久留,于是就组织大家赶紧转移到开阔一些的锅炉房小广场去。当我们走到这排房子东头的时候,我突然发现东面的旧石头房子怎么不见了,听袁义松和李明亮媳妇说石头房子都倒塌了。我定睛仔细一看,东面那一片石头砌的宿舍几乎都塌平了。这时我才真正意识到这次地震的严重性,感觉胸部一紧,阵阵酸楚涌上心头。
随后我找到了已经脱险的管理处处长李学萍、直政处副主任常胜。他们也知道了家属院东面的旧石头房子全部垮塌,而且逃出来的人员不是很多。
我们几个人就如何应对的问题,简单议论了几句,他们就向我布置了任务:“你年轻跑得快,你就赶快先往军部跑一趟,看看机关院的情况如何。如果那边情况不严重的话,赶紧调一些战士过来抢救家属孩子。如果机关院也很严重,先看看有人组织抢救了没有,要是有了指挥的领导,你就马上返回来,我们一起组织家属院的自救工作。”
领受任务以后,我立马就跑了出去。跑到我们院子北边拐角处,听到废墟里有好几处在喊叫:“救命啊!”“叔叔,救救我们吧,我爸还没出来呢。”我不敢停步,边跑边说了一声“我有任务在身,一会儿会有人救你们的”,就继续往外跑。这时还听到后边有人埋怨:“什么人,见死不救!”
来到文化路大街上,顿时感到一种无可名状的震惊,做梦也没有想到灾情会有如此严重,过去熟悉的街景完全变了样。虽然此时天还不亮,可我亲眼看到青年宫倒了,工人医院倒了,新华旅馆倒了,军部招待所和我们曾经住过的三层家属楼也全部倒塌了,就连军部大院的围墙都坍塌下来。
震后的空六军军直通信营楼房(转自《空六军战友网》战友博客)
往日凌空横跨大街的电缆电线,如今都落了地,敷设在路面上,砖头瓦块散落街头。我顾不上这一切,跳过了一道又一道的障碍,没命地向军部大院飞奔。大街上见不到什么人,只是偶尔听到一些呻吟声和求救声。唯独在新华旅馆旁边的大街上,见到有三个人坐在大街的中央,估计这是刚从旅馆废墟中逃出来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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