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水的故事:
血与火的洗礼——援越抗美碎片拼图(10)
常绪潼
我们在援越抗美战场上不得不说有关水的事。由于各高炮连阵地都在几十米至几百米的高地或山包上,用水自然比较困难。附近越南老百姓家的井水我们不能用,即使把井淘干也不够我们用。为了不给越南群众增加负担,我们只能靠团部的水车送水。水车有限,白天有敌情又不能出动,每天只有在战斗结束解除警报后和黑天前这段时间给连队送水。一个连队一般三天能轮到一次。三天一车水,炊事班把三天九顿饭的用水铁定扣除外,每天再烧两锅开水供大家喝。剩下的水才是人员洗漱的用水,每人每天只能分到半脸盆水。我们所处的位置在纬度上和我国的海南岛相当,夏季相当的热。因为没有温度计不知道有多少度,只知道从早晨起床开始,汗就不停的流,衣服穿上身一会儿就湿透得能拧出水,湿衣服粘在身上实在难受,后来大家约定俗成,每天早请示、晚汇报(在战场上和在国内一样,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整队面向祖国方向背诵毛主席语录,高唱《东方红》,祝毛主席万寿无疆。晚上睡觉前背诵毛主席语录,高唱《大海航行靠舵手》)必须着装整齐,其他时间自便。所以白天只要不出阵地,大部分时间只穿一条裤衩儿,任汗水流淌,连擦都不擦。因为身上的汗水永远也擦不干。在这种情况下半盆水必须要珍惜使用。早晨洗漱完毕,把水放到床下保存好。午睡后再取出洗一下脸。太热时就把毛巾在水里浸湿搭在背上降降温。晚上才敢痛痛快快地用这半盆水洗个澡。睡觉前把身体打湿抹好肥皂去除全身的汗味,然后把脸盆举过头顶,慢慢地把水浇下来。这时我会闭上眼睛尽情享受这美妙的时刻。即使这样在作战频繁时水车不能按时到达而断水的事也时有发生。有一天,天气异常炎热,炊事班烧的水不到中午就喝光了,渴得难受,嘴里象着火一样,连身上的汗都流不出来了。中午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帐篷顶上虽有一层厚厚的树枝伪装帮着遮挡着烈日,可帐篷里仍象烤箱一样。干脆起床不睡了。下意识的走到刚配发的小烧水炉旁,摇了摇一滴水也没有。带上我的盔式帽遮着骄阳信步顺着阵地上的小道走着。由于刚转移到这个阵地几天,周围情况还不熟悉,当走到阵地背面的山坡上时,忽然眼前一亮,100米左右的山脚下竟然有一个水坑。我返回帐篷取了一只水桶,找了一根粗点的树枝,扒拉着没膝的野草顺山坡走下去。原来是一个直径约10米的炸弹坑,四周长满了野草,坑中积满了雨水,看来是很久以前的坑了。水很浑浊呈淡黄色,这倒没关系,回去用净水片和消毒片处理一下能得到小半桶水,烧开后总能解燃眉之急。我探下身子正要取水,忽然面前水花翻滚吓得我倒退几步,差点被草绊倒,心想真有水怪不成?大家都在午睡,阵地上一个人都没有,环顾四周荒郊野外就我一个人,心里真有些发虚。想扭头跑走又心有不甘。我拿着粗树枝慢慢地再次凑到坑边,警惕地注视着水面。只见水中有一个很大的东西在游动,水很混看不清是什么东西。对不明物体的莫名恐惧使我扭头跑回阵地。但是年轻人的好奇心还是占了上风,我直接跑到炊事班(因为炊事员没有战备任务,行动比较自由)如此这般地一说,几个炊事员顿时来了精神,非要我带路去看个究竟,正合我意。我们来到坑边但见水平如镜,几个人用目光询问着我:“哪有什么东西,你看走眼了吧?”我没吭声示意几个人退后一点儿。烈日下四周静悄悄的,偶尔从坑边传来几声青蛙“呱…呱”的叫声。忽然在靠近坑边的地方翻起一个大水花,几个人都吓了一跳,江苏兵高汉维是个大个子,胆子也大,找来一根长竹竿瞄准翻水花的地方拍下去,紧接着一通乱搅。他大叫:“碰到啦,碰到啦!好像是一条大鱼!”我心想这么一个小水坑,怎么会有那么大的鱼?正想着,老高又喊起来:“蛇!是条大蛇!”几个人同时看过去,正看到蛇头抬起,知道是蛇我的心终于放松了一下。人多胆子也大了,每人一根竹竿在水坑四周连拍带打,终于打到要害,蛇游不动了。老高费了挺大劲把蛇挑出水坑,是一条近3米长约有手腕粗的蛇。老高说:“广东兵爱吃蛇肉,咱们抬回去给他们吃吧,这条蛇有不少肉呢!”抬回阵地把蛇挂在树上,不少人过来围观都惊叹不已。一个广东兵用小刀把蛇腹刨开,竟然从蛇腹中掉出来五、六只青蛙,有一只青蛙还会动,休息了一会儿慢慢跳进草丛不见了。原来这条蛇在水里翻水花是在捕食青蛙。电话班的王文艺路过看到这情景,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大叫:“小心,别把蛇皮弄破了!你们吃肉,蛇皮我要。”王文艺是从七机部入伍的北京兵,会拉一手好二胡。后来他用一节100炮的铜弹壳蒙上蛇皮,穿上琴杆,做了一把大号二胡。每天晚饭后在夕阳如血的阵地上都会传来那独特的琴声。在远离亲人的异国他乡每每听到这琴声,我总想起《铁道游击队》里那琵琶声:西边的太阳就要落山了,微山湖上静悄悄,弹起我心爱的土琵琶,唱起那动人的歌声......。听着琴声,看着夕阳,会引起我无限的遐想:我的母亲、我的亲人这时会不会在北京也在注视着即将落入香山的夕阳啊!相隔几千公里,我们注视着同一个太阳。这时我会感觉祖国、亲人离我并不遥远。这琴声不但柔和优美,而且声音洪亮,在柔美中透出一种铿锵的金石之声。回国后政治部给连队配发了新的乐器,但我们仍然钟情这把自制的蛇皮铜管大二胡,直到我调离连队时它仍然是连里的当家乐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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