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年1月8日早上,听见有人喊,说是我的局长叫我马上过去,我当时住在邮电局职工宿舍五楼,就听见有人敲门,是局里派人来叫我了:“局长喊你不要休息了,马上出现场,两条人命,快点,车子在底下等到你的!”一听到是大案,立刻就来了精神,二话不说,抓起枪就往外跑。本来,局长批准让我休息5天的,因为,自从干部实行休假制度以来,这么多年,我从来都没有享受过一天的休假,就算是星期天我也是很难得耍上一天的。
现场位于距县城40公里的芦山河边的一个代销店内,大门紧闭,在门口的雪地上,有着多枚残缺不全的鞋印,鞋印里面还伴有淡红色的物质,那是受害人的血,因为地上的雪化了一些,稀稀哇哇的,还未进门,我就闻到了浓浓的血腥味,由于经常和死人打交道,我对人血的气味格外敏感,进去发现地上一南一北躺着两具尸体,衣着基本完好,上面有一层薄薄的积雪覆盖,死者系一对老年夫妇,两个人的颈动脉均被割断,面容苍白,浑浊的两眼始终睁着,仿佛在向人们诉说着什么,现场上有多处的喷溅血迹和大面积的血泊,并伴有三种不同的杂乱无章的鞋印,男性死者的双手布满了抵抗伤,很显然,受害人生前曾与犯罪嫌疑人进行过殊死的搏斗,由于气温较低,尸僵完还没有缓解,从两位受害人的衣着来看,案犯属于和平进入现场作案,犯罪嫌疑人很可能与受害人较为熟悉,或者有着一定的关系,我和地区公安处刑侦科的专家们开始对现场进行勘查,两只警犬也在训导员的带领下立刻进入了形式。
我们冒着漫天飞舞的雪花,空着肚子就开始了紧张的勘查工作,痕迹检验、尸体解剖、现场照相、现场制图、警犬追踪、走访群众、询问报案人等等的一系列工作,中途,乡干部端来了热气腾腾的饭菜,可是大家根本就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去吃上一口,我们的现场勘验,从早上就紧锣密鼓地一直工作到了黄昏才宣告结束,大家都拖着疲惫的身躯,匆匆洗净了手上的血污,这才坐下来开始狼吞虎咽的把早中晚三顿饭都连在一起吃起来。
我义不容辞地成了专案组的成员,一连半个月,我们饱一顿饿一顿的,顶风冒雪,熬更打夜,翻山越岭地干,一条条线索的收集,又一条条的否定,一个个嫌疑的出现,又一个个的排除,可惜那时候的刑事技术还没有DNA的出现,要不然我们也不会费这么大的劲。有一条非常重要的线索需要立即查证,刻不容缓,得马上出发,我们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赶到邛崃,由于那条简易的山路被大雪封山不通了,我们只得回到县城再绕道雅安才能够到达邛崃,路过县城时,公安处刑侦科长给了我十分钟回家看看的时间,毕竟是半个月都没有回过家了,我邀请弟兄们都去,顺便在我家随便吃点东西好赶路。
我老伴刚刚下了夜班,正好在家,哦,那时候我们才三十出头,应该叫老婆哈,呵呵,她看见我回来很是高兴,那时的条件比较差,没有什么好东西款待大家,我住的是个二套一的小单元房子,还不到50个平米,一下子来了五个人,显得有些拥挤,老伴只有一边忙着给大家煮面条,一边说:“半个月了也不给家里来个电话,我还以为你死在外头了呢!” 我说:“我们基本上都在乡下跑,哪里有电话啊!” 她说:“大儿子又调皮,小儿子还不到一岁,我三天一个夜班,实在是受不了啦,今天你总算是回来了,晚上好好带着孩子,让我也好好地睡上一觉。” 听了她的话,我没敢吭声,因为一吃完饭,我马上还得出发啊! 刑侦科长看看我,又看看大家,然后埋下了头,屋子里本来大家都是有说有笑的很热闹的,顿时就变得鸦雀无声了,没办法,我很小声地对她说道:“吃完饭,我们还要去邛崃!” 她听了就哈哈的笑了起来:“你这个人从来就是爱逗坛子,半个月都不着家了,啥子刚刚回来就要走哦,你又在哄我了!” 我端着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弟兄们也都不说话了,大家都耷拉着脑袋等候着事态的发展。
饭终于吃完了,大家都一声不响傻乎乎的站着,谁也不愿意第一个开口,还是刑侦科长开了腔:“嫂子,真的,我们真的还要去邛崃!” “马上?” “是的,马上!” 我老伴一下就楞了,终于还是没忍住,突然,她“哇”的一声,就嚎啕大哭起来,这场景,让我和大家都感到非常心酸,我看见弟兄们的眼睛里面都是亮晶晶的,一个个都是刚强的汉子,可是大家却都闪烁着泪花,只不过是都不愿让这泪水流下来罢了,大家都是同命相连的战友啊,这哭声也让弟兄们想起了自己的那个小家来了,看得出来,大家的心情都很难受。
谁让我们都是警察啊!谁叫我们都是干的刑警啊!说实在话,在和平的年代里,我们干警察的,所付出的牺牲是何等之大啊!尤其是我们这些干刑警的,更是如此啊,谁没有父母妻儿?谁不知儿女情长?谁不愿过那种花前月下的幸福日子啊!可是,我们警察就做不到,我们刑警就更是做不到,因为这个世上还有犯罪,因为国家和老百姓还需要我们的守护,我们在默默地履行着自己入党时候的誓言,我们不能食言啊!我们有我们的事业,我们还有我们的追求,那就是,为了国家的安宁,为了人民的幸福,我们就必须得去扑汤蹈火,在所不辞!
没有别的选择,任务在肩,容不得有非分之想,我含着眼泪,用哽咽的声音向她道别,然后,又和我的战友们一道,义无反顾地,踏上了新的征程。
一连串写了4个故事,有点腰酸背痛的了,虽然是文化水不平的,但却是真实的经历,虽然故事平平,但素材多多,且取之不尽,我慢慢地写,慢慢地和战友们唠嗑、聊天、摆龙门阵吧!
注:“逗坛子”就是开玩笑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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