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4月11日下午16时许,我县宝盛乡凤头村突然发生了剧烈的爆炸,爆炸声打破了这小山村的宁静。这一天,乡干部高XX、杨XX来调查该村村民杨XX多次盗砍他人承包山林的事情,该杨在当地算是一个恶棍,一般没人敢惹,走访调查之后,他们便来到了村长赵XX家中,大家一边喝着茶,一边汇总着调查的情况,村长的老伴在厨房里面正忙着给大家准备晚饭。
就在这个时候,心怀不满的杨XX悄悄地来到了赵家院内,突然向屋子里面扔进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怎么还在冒烟?村长反应很快,歇斯底里的一声大叫:“炸药包!” 三个人刚刚跳出屋外,就听见身后“轰”的一声巨响,屋内发生了剧烈地爆炸,一时间,房屋垮塌,家电俱毁,还有一条看家狗被炸得血肉横飞,惨不忍睹,现场上一片狼籍。
两名乡干部勇敢地扑向了歹徒,搏斗中,杨金平凶相毕露,抽出匕首疯狂反抗,将两名乡干部都杀成重伤,高XX伤势严重,生命垂危。
暴行虽然激怒了善良的村民,但是,大家都碍于杨XX是一个横行乡里,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而且还提着一支猎枪在大吼大叫,非要找人拼命不可,村民们见了,都关门闭户的躲着他,谁也不敢上前。
村长一边组织村民扎担架抢救伤员,一边派人飞速下山报警,那时山区的老百姓还没有电话,有一句顺口溜说得好:“通讯基本靠吼,防范基本靠狗,交通基本靠走,取暖基本靠抖”。杨XX面对愤怒的村民,困兽犹斗,拉开衣襟,露出了捆绑在胸口上的炸药包,凶神恶煞地威胁着大家:“谁敢来抓我,老子今天就跟他同归于尽,公安局的来了也是一样,老子叫他们有来无回!”
17时30分许,我率4名侦查员抵达该村,在半路上我停下车,将半自动步枪试射了一发子弹,看看枪的性能是不是良好,因为这支枪在枪库里面已经好长的时间没有用过了。初春的川西大地一派郁郁葱葱,到处百鸟争鸣,群山云雾缭绕,总是细雨朦朦,依然还是寒气袭人,本来这天是我休息的日子,我已经很久都没休息了,好不容易才捞到的一个休息日看来又要泡汤了。
进了村子,我想请个老乡当向导,给我们带带路,直接去杨XX的家里,可是,村民们都说他身上有炸药包,还提着支枪,谁也不敢给我们当向导,只能是远远的为我们指了指方向。无奈时间紧迫,不敢逗留,我们在泥泞中飞速前进,在五十米左右的距离将杨XX的房子围住,因为我们一共只是五个人,其中还有一个是女同志,我只能分别派出三位侦查员在房子的左面、右面、后面各放一个人,我和副大队长在正面,并通过该乡的党委书记对其喊话,政治瓦解,政策攻心,令其放下武器,交出炸药包,争取走从宽处理的道路,我依托在一棵大树旁边,將半自动步枪推弹上堂,预防万一他持枪拒捕的话,我就果断的将其击毙,在200米之内,用步枪打碎一个人的头颅,我还是有绝对把握的,无奈十多分钟过去了,仍无半点动静,现场上出奇地宁静,而且静得可怕,静得让人感到仿佛就要窒息了一样,天已经渐渐暗淡下来了,如果在天黑之前我们都不能解决战斗的话,将会给围捕工作造成不可估量的麻烦,因为房子周围不远就是莽莽群山,他又是常常在山里打猎出身的,如果一旦让他逃脱钻进大山的话,我们要想再抓住他就会特别困难了。
不能再这样耗下去了,“你们在原地监视,我过去看看”,我把步枪随手交给了赶来的辖区派出所长,“大哥,还是我们去吧!”,战友们在这个时候心里都很清楚,去了將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我果断地说:“不,还是我去”!虽然我任副局长已经五个年头了,但还仍然兼着刑警大队长的职务,我在这个时候非常清楚上去会有多大的危险,也许我今天就会永远的倒下,可我是头啊,玩命的时候,我怎么能够畏缩不前,贪生怕死呢,要是这样,我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再带领着弟兄们去冲锋陷阵啊!哪怕今天就是死,也绝不能后退半步,谁叫我吃的是警察这碗饭呢,我可丢不起这个人,老父亲在世的时候常说,在战场上,越是贪生怕死的人,就越是死得快,他讲过好多这方面的战例给我听,这些战例都一直在深深地影响着我的警察人生。
我令副大队长与我同行,小伙子也姓罗,人挺英俊,也很能干,是个得力的助手,我俩猫着腰,悄悄地摸到了屋檐下面,怎么大门上了锁啊,难道里面没有人?我们蹲在屋檐下面,屏蔽着呼吸,仔细地分辨着那些细小的声响信息,几分钟后,突然传出了一阵痛苦的呻吟声,同时还伴随着一股浓烈的“敌敌畏”农药气味飘了出来,不大一会儿,呻吟停止了,一切又归于沉寂,在我的一生当中,遇到过好多次这样的沉寂,都是非常可怕的,这样的沉寂总是会让你毛骨悚然,浮想联翩,让你感到危机四伏,草木皆兵,连大气也不敢出,因为你根本就不知道,危险会在什么时候就突然的降临,让你防不胜防,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从什么地方突然射来这么一枪,一下就让你的音容笑貌在顷刻之间,就永远的定格在那个可怕的瞬间。
我们干刑警的,有许多的时候都是在这种氛围中渡过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大家都已经习以为常了,因为任何情况的发生,都不是以我们个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就像是乘坐飞机一样,只要是一离开地面,你就只有听天由命吧。
“狗日的服毒自杀了!”副大队长如释重负。
“不忙,再听听!”我丝毫没有放松警惕,干我们这一行的,容不得有半点的轻敌和马虎,多年来的刑警生涯,让我对类似的情况都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也可以叫做灵感吧,而且我相信自己这种感觉是很灵的,特别是在关键的时刻更是如此,别看我平时都是大大咧咧、嘻嘻哈哈的,可在这关键时刻,我会一反常态的细心和沉稳,也许这就是我几十年的风风雨雨都仍然会安然无恙,总是有惊无险的一大原因吧。
事情不会就这么简单,这不符合犯罪嫌疑人的性格心理特征,这种人往往是不会轻易自杀的,好像屋子里面还有动静,我挥手示意弟兄们全部后退隐蔽,自己拔枪在手,逼近房门。
“咣当”一声,我狠命一脚踹开了紧锁的房门,不见歹徒身影,此时此刻,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背上冷汗直冒,我赶忙用衣袖裹住拳头,挥拳打碎了另一间屋子的窗户,贴窗望去:
歹徒身缠着炸药包就坐在床上,事后勘察现场发现,这个炸药包足足有五公斤,炸药包上面有好多个雷管排成一排,很短的导火线全都被刀割成了开花状,他左手拿着打火机,随时准备点燃导火索引爆炸药,右手持的猎枪已经抬起,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我呢,“嗡”的一声,我大脑立刻就是一片空白,完了!但瞬间又像一台高速运转的计算机在超负荷的飞速运转,我看见了捆在他胸前的炸药包,看见了他那冲着我黑洞洞的枪口,看见了他那两只半睁半闭的眼睛,我和他眼睛对眼睛地互相对视着,都在虎视眈眈地盯着对方,好像都在发懵,好长好长的时间过去了,我们双方都没有眨过一下眼睛,此时的我仿佛已经忘记了世上的一切,忘记了什么是害怕,也忘记了自己可能会牺牲。
此时,我唯一清楚的是,就是心里在不停地告诫自己,千万不要打在他的胸脯上,千万千万,那里有炸药,我二人都目光灼灼地瞪着对方一动不动,谁也不敢有任何一点细微的动作出现,我不停地在心里告诫自己:沉住气,沉住气!我感觉同志们离我好像还是太近,我的右手持枪在耳旁不敢轻举妄动,我知道此时此刻,只要是谁有一点细微的动作出现,就会立刻招来杀身之祸,我左手在身后轻轻地打了个手势,让弟兄们离我远一点,以防万一我不慎打响了炸药把他们也一块带走。
大地死一般地宁静,空气仿佛已经凝固,时间在一秒一秒地流失,血液在全身剧烈地燃烧,人都快要窒息了,后来,现场上的战友们告诉我,说我与歹徒僵持的时间足足有两分多钟,这两分多钟实在是太漫长啦,好像过去了好久好久一样,简直是太恐怖了。这可是我这一生当中最为漫长的两分钟啊!也是我这一生当中最为宝贵的两分钟啊!因为,我毕竟没有倒下,阎王爷还不肯收我,他要我继续干,再为党和为人民做点事情,所以呀,我这一辈子都要为这宝贵的两分钟——干杯!
我的余光感觉到同志们离我还是太近了,于是我又悄悄地又用左手在身后打了个快点后撤的手势,以免万一不慎让他们也跟着我一块完蛋。 就在这时,我突然感觉到歹徒的两眼直露凶光,面部肌肉在剧烈地抽搐,模样也变得狰狞起来,第六感观告诉我,这是他横心玩命的信号!
不容半点迟疑,我举枪便射,“啪啪”就是两枪,精确地命中其面门,两枪当中,伴有一声毛骨悚然的绝命嚎叫,这声绝命的嚎叫虽然声音不算特别的大,却很是恐怖,让我永世难忘,每每想起,就会感到特别的不舒服和恶心,枪响之后,我立刻冲上前去,用枪顶在他的脑门上,生怕他又起来了,我大声吼到:“快点,电筒”!屋子里面的光线太暗了,我的枪一直都死死地顶在他的脑门上,他一动也不动,只是听见他喉咙里面呼噜呼噜地响个不停,我用左手打开电筒仔细观察,才发现一枪打在他的鼻子旁边,一枪正中他的眉心,这两枪都没有將其头颅击穿,看来这六四式的威力可比五四式差远了,大约一分钟之后,血才从两个弹孔中冉冉流出,根本不就像影视作品里面演的那样,枪一响,血就喷出来了。
事后勘验现场发现,犯罪嫌疑人根本就没有服过农药,他是把“敌敌畏”倒在地上迷惑我们的,应该是想“诱敌深入”吧,法医在胃内容里面没有查到一丁半点的农药,好险!辛亏我没有上当,否则后果恐怕不堪设想,假如我们以为他服毒自杀冒然进入的话,炸药包可能早就响了,芦山公安一下子就会产生几家的孤儿寡母,这让我夜里睡在床上的时侯,回想起来还真的有点感到后怕呢,那件事情以后,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特别警惕和小心,上了膛的手枪总是揣在裤兜里面,和陌生人总是有意识地保持着一定的距离,防止在突然发生意想不到的情况的时候,我会有一定的反应时间,头脑里总有好几套如何应付突发事件的预案在反复修改和完善着,小心无大错,免得事到临头吃亏抓瞎。
记得《人民公安报》的记者来采访我时,问我面对歹徒的枪口和炸药包的时候,是怎么想的,我说什么也没想,什么都忘了,当时还懵了,整个大脑一片空白,不过这种时间非常短暂,就像白驹过隙,估计可能只有两秒钟的光景吧,头脑很快就又清晰过来了,并在不断的暗暗告诫自己,千万可别打在炸药上,千万,要打脑袋,后来在1999年3月27日的《人民公安报》上,登出了一篇文章,标题是《虎胆神枪罗永志》,在《四川日报》上也登过,不过标题不一样,好像是《中国刑警的骄傲》 ,我觉得怪不好意思的,有点过了。
一次出差在外,看见一个瞎子在算命,弟兄们非要我也去算上一卦不可,我是不相信算命的,抱着一种好玩消遣的心情去了,可是,算命先生的第一句话就让我目瞪口呆,他说我杀过人,我的反应也是特别快的,立刻说“你小点声,别让警察听到了。” 算命先生说我杀的这个人是坏人,并还说,我不是军人就是警察,天啦!简直就是不可思议啊,这怎么可能呢?整件事情真的让我非常震惊,完全可以用佩服得五体投地来形容我当时的心情了,因为这个算命先生的两个眼珠子都没有了,而且又是在外地,以前我们谁都没有去过这个地方,他事先是绝对不可能了解我的情况的,他还说我这人命硬,经历过好多的危险,但都是有惊无险,还说有贵人在保佑我,我问他从今以后我还有没有危险了,你猜他怎么说,他说我从今以后就不会再有危险了,就是耗子药也把我闹不死了,我说你这就是在哄我玩了,怎么可能耗子药都闹不死我呢,结果他说闹我的耗子药都是假药。
仔细想想也是,我直到今天也没有尝过刀子和子弹的滋味,不管在什么时候,基本上都是平安无恙的,只是在23年前,我和一个同志从成都押解着三个猎杀大熊猫的犯罪嫌疑人回局,在半道上碰了车,我的头把挡风玻璃都碰碎了,遭了个脑震荡,三个犯罪嫌疑人立马就开始蠢蠢欲动起来,我以极大的毅力佯装着没事一样,叫他们谁也不准动,还和他们拉起了家常,开起了玩笑,迫使他们打消了逃跑的念头,等把他们安全弄回局里之后,我就不行了,一下就瘫倒在地上了,结果住了十来天的医院,后来林业局的局长来医院慰问我,问我需要什么,我说给我买个墨镜吧,我的墨镜在撞车时弄坏了,几天之后他们给我买了一个高档的派丽蒙墨镜,通过这件事以后,我还真的有点相信命了。
再后来,我带的专案组荣立了集体二等功,公安处党委为我申报了个人二等功,可是上面批下来的却是个人一等功,集体二等功的奖金我一分也没要,全都分给了弟兄们了,我的一等功奖金请大家伙吃了一顿还倒贴了二百多块呢,那也高兴,那天大家都喝高了,干刑警的一般都很豪爽,和咱们当兵的差不多,不过工资收入都不高,吃光花光,身体健康,还不知道今天之后会不会平安无事呢,我说这是“叫花子弹琵琶---穷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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